大学生说,是一个高中女生借他手机,给程嘉礼打了电话。

至于那个女生是谁,他也不知道。

程嘉礼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估计对面是找错人了。

然而,今天他站在台上,瞥见的那一眼,分明……

旁边的桌子横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哎,找什么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丢了老婆,”伴郎戏谑地使眼色,“新娘不是在后台换衣服么?”

“边儿去。”程嘉礼笑骂,“静云在哪还用得着你告诉我?”

周围的人注意到程嘉礼,立刻起身要敬新郎官酒,程嘉礼摆摆手说一会儿等静云换完裙子一起来敬酒,他不能偷跑,其他人立刻感慨,瞧瞧这对儿,感情多好,我们这种七年之痒的比不了。

程嘉礼揽了伴郎的肩膀,拉他借一步说话:“刚刚你在这边,有没有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

“嫂子的小侄女?”

“不是静云那边的人……大概这么高,穿着特别大的黑色外套,牛仔裤,运动鞋,戴着帽子,很瘦很白。”

“……”

伴郎伸着脖子扫视全场:“没看到啊?会不会是酒店的其他客人混了进来?……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

程嘉礼眯了眯眼。

方才那一瞬间,逡巡的彩色射灯扫过台下的暗处,斑斓的光影映亮女孩的脸。

那样漂亮的色彩下,他却好像看清女孩细软的额发下微红的眼眶,素白的小脸冰霜似的,隔着窒热的宴会和人群,猝不及防地刺了下他麻木的心臟。

“没怎么,就是长得有几分……”

程嘉礼意味深长地停了停,“像我初恋。”

伴郎原本还在帮他找人,闻言笑着回头给了他一拳:“去你的,等会我告诉嫂子去。”

两人又聊了几句,程嘉礼状似无意道:“对了,我记得为了录入场视频,在入口签到台安了摄像机?”

“是啊。”

“——全程录像的完整版,别删,晚上发给我看下。”

天色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晃动的公交车上,女孩面无表情地坐在车窗边的座位上。

街边枯黄的梧桐叶飘零,和记忆中没有太大区别的市景,从她眼瞳的倒影里流水一样滑过。

手机一直震动。

穗穗平安:【你去见程嘉礼了?】

穗穗平安:【别做傻事。】

穗穗平安:【你在世纪金铭吗?我去找你。】

季凡灵靠在车窗上,低着眼回了几句:

【傻事?我又不是你。】

【别去,我都走了。】

她退出聊天窗,看到傅应呈半小时前的消息。

c:【几点回,说一声,晚上我要反锁门。】

季凡灵:【还有半个小时。】

c:【行。】

季凡灵坐车到小区门口时,还剩一点时间,她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烦躁,密密麻麻乱成一团,恨不得揪着谁的头髮跟人狠狠打一架。

暂时不想上楼。

她看见附近有家24小时便利店,进去买了包最便宜的烟和打火机。

她没烟瘾,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没钱买烟,只不过经常能在家里的沙发缝里、垃圾堆边、厕所里,找到季国梁那群赌友喝醉了落下的半包烟。

被身边环境带的,她心情压抑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吸一口。

季凡灵付了钱,走进小区,傅应呈住的地方太高檔,楼梯道都安了烟雾报警器,她隻好蹲在单元门外点烟。

刚点着,风一吹,烟灭了。

再点,再灭。

再点,打火机干脆不出火了。

扑面而来的凛风嘲弄似的,扑了她一脸。

季凡灵骂了声,将烟揣在口袋里,上了楼。

她进家时,傅应呈坐在沙发上,长腿曲着,膝上搭着笔记本,闻声抬头瞥了她一眼:“吃了什么,要这么久?”

“……炒饭。”季凡灵一边换鞋,一边随口应道。

傅应呈听到她的嗓音,又抬头看了她眼,蹙了蹙眉:“很难吃?说话跟中了毒似的。”

季凡灵:“……还好。”

她往屋里走,傅应呈又喊住了她,站起身:“不是说今天去买碗和拖鞋?”

季凡灵顿住了脚步。

哦,还有这事。

是该她去。

毕竟是她打碎的碗。

“明天行不行,”女孩默了会,低声道,“我有点……吃撑了。”

傅应呈非要她去,她也会去。

只是实在是。

哪里都不想去了。

傅应呈仔细注视了会她的表情,淡淡道:“行。”

不知道在想什么,稍停了两秒,他垂眼补了句:“……又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