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老实说,我现在状态很好。”面对魈不信任的眼神,她苦笑一声。

这其实是真的。

在与魔神一战之后,她的灵魂已经濒临破灭。如果说她的身体是碗,那么她的灵魂就是在碗里盛满的水,而每一次死而复生都意味着一次碗的破碎和重组。

在破碎的那瞬间,她的灵魂就会如同碗里的水一样洒漏出来,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空碗,也就意味着这是她的灵魂消耗殆尽之时,即使她仍然肉身永存,但她再也不会醒来。

那时她已经走到末路了,在最后时刻,是归终倾尽自己所有的魔神之力,修补了她残破不堪的灵魂,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将她从门的那一头拉了回来。

印女低下了头,嘴唇瓮动了几下,看着被子上一圈圈的绣花说道,“帝君大人怎么说,归终她,还会醒来吗?”

“会的,可能下一秒就会醒来,也可能沉睡成百上千年之久。”魈静默了一会儿,艰难地开口道,“而且,即使醒来,她也会变得很虚弱,并且随时会再度陷入沉睡。”

“是吗。”印女忽然有些说不出话了,她害怕自己开口便是哽咽。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只觉得快要被击垮了。“是我太弱了,到头来自己都保不住,却拿她来作交换。”

“不是的,你已经尽力了。”

你不可能救下所有人。魈默默地看着她,笨拙地岔开话题,“这个,是应达和伐难做的,她们说希望你看到这个心情会好一些。”

他摊开手心,手里躺着一朵风干了的琉璃百合,但似乎是用了某种仙法保持了花朵刚摘下来时的状态。花的外瓣澈蓝得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为了显得更精致,百合的下面还用红绳和丝线绑了两条短短的穗子。

印女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琉璃百合捧在手心里,过了好久才开口,“帮我谢谢她们。”

“嗯。”他点头。

“魈。”她忽然抬起头看向他,一双琉璃般的眼眸欲哭而无泪,仿佛溢满了即将决堤的湖水。“对不起。”

听到印女突如其来的道歉,他难免有些慌张,但他还是把不安的情绪强压下去,耐心地问她,“为什么要道歉?你没有错的,印女。”

从前这种时候都是他依靠着印女,现在印女需要他,他想要做好。

“那个时候,你也很害怕吧。”她指的是她躺在他怀里的时候,“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是我不好。”

她想起那时他发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她,而她身处在黑暗的彼端中,只能听着他逐渐绝望的呼唤而无能为力。

她差一点就要违背了他们两人的承诺。

话音未落尽,她就被少年揽入怀中,她顿了顿,也伸出手回抱过去,仿佛两块吻合的齿轮重新拼凑在了一起。

“不用对我道歉。”魈抱着印女,他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但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也会与她分离,“你活下来了,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松开印女,定定地看着她,“这段时间你要好好休息,帝君也是这么说的,知道了吗。”

“好。”她微微笑了一下,又敛下眼睛,专心抚摸着琉璃百合两侧垂下来的穗子,忽然觉得这就像两行血一样的泪。

然而之后,印女只是象征性地养了两日身体就重新奔赴了战场,稳居后方。

留云和歌尘都轮番劝她回去,她们告诉她,她已经尽力了,不需要为归终的事情而伤心。她当着他们的面都答应了下来,但一转身却又无法放下,她还没办法消化掉所有悲伤。最后面对所有人的劝导,她通通只用了一句话抵了过去,“人们还需要我。”

面对她回归的请求,摩拉克斯深深叹了一口气,在众人的诧异之下准许了。那双棱形的金瞳看出了她内心的怅惘,知道她需要忙碌才能让她从悲痛中喘息片刻。

不过她的说辞也并非是假的,自从魔神战争爆发以来,人心惶惶不安。无数失去神明的难民如潮水一般涌进归离原,面对这样的人们,印女是很好的安抚民众的人选。

她与帝君不一样,帝君是只要站在人前,绝对的力量就天然地给人们一种安全感,仿佛一根镇在人们心中的顶梁柱,为他们撑起几近坍塌的天,让人们知道,只要有他在,他们就有未来的希望。

而印女给人的感觉则是大不相同。芸芸众生在她眼里都是平等的,那一股因缘而生的细水长流的慈悲,人们仿佛只要被她注视着,就能油然而生出与她共同进退的勇气。

所以当摩拉克斯分身乏术的时候,此时就会由印女出面代替,安抚灾民的情绪。

——怀慈济世真君。这是后人称赞她的美名。

魈除开需要战斗的时候,几乎都陪在她的身边,像一道默默无闻的影子,陪伴是他们心有灵犀的抚慰方式。不过大多数时候魈都需要去履行自己的责任,那么这时印女就会独自一个人,偶尔在心里和母亲、和白溟、和归终说说话。

直到有一天留云终于看不下去了,那时印女还在刚刚安慰完一个失去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