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呢?”

此时手持血迹兵器的男子带领着一众奴隶徘徊在城外的树林里,他吞咽口水喘了口气,回答:“有些跑了,有些加入我们了,还有一群傻子不到该做什么。”

“不错。”

守门的两名守卫在检查出门的角斗士时被迅速格杀了,角斗士们拉着一队马车从门中走出,里面运着一些行动不便的同伴,隐约能从帘布缝隙间看见一个仓皇不安的白发异族,其中一个角斗士在路过树林时朝男子看了一眼,好像在暗示什么,男子红着眼用力抠挖脖子上的血痂,顽固的血狼烙印坚强地存留。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一直杀到顶层去吗?那些贵族狗什么时候才死!兄弟们的刀已经迫不及待了!”

萨娜的脸上既无欣喜也无狂热,她撩开昏暗房间的朽烂帘布,注视那队不起眼的马车渐渐消失在树林后。

“撤退。”

“哈?”

萨娜平静地指示:“解散大部队,分成小股四散,离开纳西。”

男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攥着水晶片的手用力到流血。

“什——么?为什么!我们明明很快就可以取下贵族的狗头了!我们已经忍耐了那么久!”

沉寂的金瞳转动望向树林,那股血腥气酝酿出的邪气浓郁到肉眼可见。

“之后连自己的脑袋也不要了?”

男子被这句话里的讽刺意味激怒了,他猛地一拳砸在树干上,赤着眼咆哮:“王八蛋!老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或者回去!跟我到这里来的兄弟们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我们要那群人渣付出血的代价,而不是不痛不痒地搞出一场闹剧!!!”

一些衣衫褴褛手握武器的奴隶出现在城门外,稀疏的行人感觉不妙各自散去。

萨娜的眉毛耷拉下来,她道:“这场起义不是叫你们发泄怒火、施行復仇的,而是给你们追寻自由的机会,不要被怒火衝昏头脑了,立刻解散队伍,不要浪费自己的性命。”

男子暴怒地砸下水晶片,拎着武器越过城门,气衝衝道:“……的老狗!都到了这个地方?怎么还能甘心?不过一条烂命,杀一个就是赚了!兄弟们——”

一个白袍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男子止住被迫止住脚步,因为他听到另一个充满震慑力的声音。

“【离开纳西】”

青筋毕露,难以反抗的力量从灵魂中施压,男子对上那双从来不敢直视的金瞳,从来没有觉得它们这么像冷血野兽的眼睛,被暴力打醒的时候没有,被殴打屈从的时候没有,被从擂台上踹下去的时候没有,但是这个时候,只有这个时候——他绝对不愿再服从这个人任何一句话了!

男子的面孔狰狞起来,加上屠杀奴隶头头时留下的血迹竟如恶鬼一般,对!他们本来就是从地狱中归来的恶鬼,隻为復仇而来!

“为什么啊啊啊啊——那群混蛋侮辱我的妻女!虐杀我的兄弟!贩卖我未出世的孩子!是猪狗不如的渣滓!为什么啊啊啊啊!!!”

狂怒的灵魂抵抗住了言灵的重压,发出绝望的咆哮声,但是也仅限于此了,他的双脚没办法再往前一步,这就是平凡人在力量压迫面前的极限了。

萨娜抿紧苍白的嘴唇,根据奥修斯的古老约定:向夺取家人、友人、师徒性命者復仇是正义的行为。

言灵的压迫随着她的动摇减轻,男子仍颤抖地站在原地,他注视着这个曾保护了他们又把他们推向血腥厮杀中的少女,一个善良又冷酷的孩子,可是他清楚她的目的仅仅是为大家争取更多的生存机会罢了。

在这样一个痛苦冷酷的世界里,这种遥远的注视也是难能可贵的,曾从桥上跌落至汪洋深渊的他比浑浑噩噩的底层人物更能明白这些,因此他不能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在对方身上。

他颤抖地松开紧握的双拳,颓然垂下了脑袋。

“我们没有强大的力量,没有财富和权势,奴隶是一无所有的垃圾……可我们已经不是奴隶了,萨娜大人!感谢你为保护我们这些贱命所做的一切,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愿意低下头对我们这些绝望的垃圾伸出手……所以、所以……”

中年男子努力压抑自己的呜咽声,他咬紧牙关发出近似野兽的悲鸣:“请你不要夺走我们的怒火和憎恨!这是我们最后的东西了!”

他跪下来,双膝触地,俯身跪拜,深吸一口气压住喷薄欲出的血与泪,对年少的女性发出恳切的请求。

“再一次,请求您的慈悲!!!”

武器哗啦啦地落地,衣衫褴褛的奴隶跪倒了一地,请愿声此起彼伏。

绝望的乌云仍然盘聚在这群苦难的人头上,真正的自由根本没有降临……注视着这一切的萨娜落特又一次怀疑自我行动的价值,但她这次不想得到答案了——思维的追索是永无止境的,而人力所能做到能有其中的百万分之一吗?

做不到,变化是激烈又缓慢的,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轻轻地叹息,后而吸入的那口气,是坚硬而锋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