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薛振源一挥衣袖,冷冷看着宜锦:“我如你所愿,但愿你不要后悔。从今日起,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你在宫中是死是活,我也不会过问半个字。”

这样的威胁对宜锦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自她入宫那一日起,旁人都能收到一两封家书,而她却从未收到过。

倘若之前她只以为薛振源公事繁忙,父爱隐晦,那么如今,她便知他实则是冷漠自私。

这样也好,没有任何期待,以后就不会再为了此事伤神难过。

薛振源既然答应,便没有拖延的道理,他挥了挥手,一脸不情愿地吩咐管家薛聪将宜清和薛瑀的东西搬去西苑,之后便不再管。

薛珩再次醒来时,已回到了自己的鹤鸣斋,庭院里积雪正盛,翠绿的松柏依旧亭亭,廊檐下喜庆的羊角宫灯随风摇摆,给雪地铺上一层朦胧的光。

他没问为何自己会回到此处,只是愣愣地问徐姆:“阿姆,阿姐呢?”

徐姆眼中含泪,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怕阿珩担心,却又不忍骗他,便道:“你宜锦阿姐回宫了。”

薛珩没有哭也没有闹,少年沉静的脸上露出难受的神情,“那我要怎样才能到宫里去见阿姐呢?既然阿姐不能时常来看我,我便去看阿姐。”

徐姆叹了口气,给出了一个明知永远也不可能的期许,“你专心读书,来年若能考个功名,授了官职,日后便能时时见到你阿姐了。”

少年缓缓转身便回了书房,身后徐姆催着他用膳,他清亮而坚定的声音却顺着寒风飘过来,“阿姆,我要去温书。”

他知道,自己总是让阿姐担心,他太笨,太弱了。

他也想要保护阿姐,想要阿姐从此后不再为了他弯任何一次腰。

第22章 袒护

青幄马车终于在茫茫夜色下驶入巍峨宏伟的皇城, 城墙关隘上旌旗猎猎,宋骁率禁军将士守在此处。

回程途中,宜锦没有再看车帘外的景色, 临近城门,她垂首,发髻上的银步摇随着马车的晃动轻颤,“今日, 奴婢举止僭越,让陛下为难了。”

萧北冥默默注视着她发间那只银步摇, 细碎的光铺满了她半张莹白的面颊。

“今日欢喜吗?”

他的声音像是山间某处暗流冲刷过砂砾的声音,沉静而清冽。

宜锦与他对视,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眸似乎能抚平所有不安,惶恐,她道:“陛下许奴婢为母亲上香,在侯府替奴婢撑腰, 让奴婢能见到阿弟, 奴婢很高兴。”

“那么, 别的都不要放在心上。”

她所谓的僭越, 只是让薛振源还回了应还的东西。他还怕她不够僭越,再让人欺负。

宜锦愣愣看着他微垂的眼睑,眼底有些许晶莹,她的十指紧紧交缠,胸腔里那颗心跳得飞快。

这样肆无忌惮的袒护, 从来只有娘亲能给她。

两人一直到皇极殿都没有再说话, 但气氛却格外祥和。

入了内殿, 却见芰荷正从红木填漆食盒中取出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宜锦怔然,听邬喜来说道:“陛下知道姑娘今日生辰, 特意叫芰荷姑娘备了长寿面,也想博个好意头。”

芰荷一身水红色袄裙,喜庆吉利,替她摆好食箸,边附在她耳畔悄声道:“姑娘,生辰吉乐。陛下早几日便向我打听了你的喜好,连这份寿面,也是陛下亲自所做。”

后厨的面粉都快被陛下糟蹋完了,才算做出来一份像样能吃的。

她从前总以为,那些话本故事里男子为女子下庖厨的事情都是骗人的,结果确有其事。

宜锦接过热乎乎的长寿面,热气盈蕴,将她的面容遮住,也遮住她眼底的酸涩。

今日是她的生辰,她的父亲不记得,但萧北冥却记得。

怪不得他会带她出宫,方才会问她今日够不够欢喜,怕她孤单,晚上还让芰荷来陪着她。

面不够劲道,切得有些粗糙,口味偏咸,但宜锦却一根都没剩下,一股热意自肺腑发散开来,她眉眼弯弯,“面很好吃,多谢陛下。”

萧北冥应了声,看向见了底的那碗面,耳根微不可见地红了红。

她若喜欢,以后每年他都做。

他额间微微有汗渍,忍了一路的不适,他想应是那旧疾又作祟了,不想让她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于是出言道:“逛了一夜,你也该累了,回去歇着吧。”

宜锦本要退下,目光忽然触及他绷紧的、青筋微跳的右手,而他半靠在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腰背不似往日挺直,重心都落在两侧扶手上,脸上较之平常也苍白许多。

她黛眉紧蹙,担忧写在脸上,可是她知道,他若不想让她留下,谁来说也无用。

邬喜来和骆宝就守在殿外,倘若有事,他们二人应该能处理。

宜锦离了内殿,就停驻在皇极殿廊下,殿中灯火通明,她徘徊踱步,心中七上八下,不得安稳。

邬喜来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