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猛兽,多难驯养,宁死不屈。

茯芍撞得满头是血也不知疲倦,愈发用力地砸着结界内壁。

“芍儿、芍儿快停下!别伤害自己……”沈枋庭触目惊心。

此时的茯芍根本无法沟通,她的动作满是决绝,怀着孕的雌蛇死也不肯被困在陌生地域。

沈枋庭心疼欲碎,隔着结界呼唤着她的名字,言语近乎哀求,但始终不肯撤掉结界。

茯芍那玉石俱焚的气势镇住了他,一旦撤掉结界,只怕他再也控制不住茯芍,反而愈加添乱。

沈枋庭低声道了句“芍儿,抱歉。”旋即捏诀,对结界内癫狂的雌蛇去了一道符咒。

那符打在茯芍身上,她本就撞得眩晕的大脑愈发昏愦。

雌蛇吃力地甩头,脊背上灼热麻痒的感觉似乎越来越明显,有朝全身扩散的迹象。

筋骨发软,她没能捱过沈枋庭的咒术,昏昏沉沉地卧倒在地。

地面冰凉阴冷,她身上却滚烫发热。

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从她丹田破发而出,朝着首尾卷席而去。

蛇瞳收缩,视野逐渐暗沉,意识的最后,那人类走入了结界、来到她身前,伸出手抚上了她额角的伤口。

茯芍低吼着,喉咙里滚着有气无力的蛇声,想让他滚开、远离自己。

但她实在提不起力气,没撑多久便疲倦地睡了过去。

地上的法阵持续亮着,柔和的仙气源源不断流入雌蛇体内。

纯正的仙家罡气催熟了蛰伏在茯芍体内的霸黄螭之力。二力相汇,在她体内发酵膨胀,一点一滴唤回过去的记忆。

确定了要用的咒术, 陌奚合上玉简,起身寻找寄存妖胎的容器。

这一容器,首选是丹樱。

他本想让酪杏担任母体, 但酪杏修为太低, 承载不了他和茯芍的子嗣, 撑不了一个月就会被吸成干尸。

淮溢之中, 唯有丹樱的身体能担此任。

但陌奚并不打算这么做。

本就不是什么讨喜的东西, 再要沾了丹樱的气味,陌奚实在没有容下它们的自信。

为此,虽然麻烦了些,但他还是准备亲手打造一尊合适的容器。

天色已晚,到了茯芍进食的时间。

陌奚从书库离开, 顺路取了今日的食物——两块已成型的鹿胎。

除了鸡以外,成形的胎儿是茯芍最近最喜欢的肉食, 她极爱那滑腻的口感。

怀孕之后, 茯芍挑剔了起来,她以前很少挑食, 如今却变得娇气。陌奚由此愈发厌恶起她肚子里的寄生物,也不知是多么穷奢的性子,还未成型就把茯芍影响至此,未来只怕是比丹樱更加骄横。

一想到往后的岁月, 自己和茯芍的爱巢里会多出一群骄奢淫逸的寄生物, 扒着他和茯芍的名号四处吸血、作威作福,陌奚胸口又是一阵翻腾。

他捂着嘴, 倚着廊杆缓了许久, 才终于压下那股恶心,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自茯芍怀孕以来, 陌奚再没能够进食,即使腹中空空,也还是止不住地嗳酸。

上一世,蚀骨钉带来的两百年蚀骨之痛都没让他如何,而今不过几日,那未出生的寄生物就把陌奚折腾得神形憔悴。

他扶着廊柱缓行,疲惫地回到了王殿。

“芍儿。”他挽上了如沐春风的笑意,这笑容在推开殿门的刹那凝结。

陌奚回眸,瞥向王殿之前的园林。

这几日茯芍在外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无论如何,进食的时间她是不会错过的。

捏着玉盘的手指一紧,一股寒意攀上了陌奚的脊背。

他定了定神,释放出神识,探查整座蛇宫。

不在林中、不在汤阁、不在王后宫、也不在宗亲府……

陌奚猛地睁眸,翠眸中蛇瞳竖成细线。

他开始探查宫中的灵路,然而从内到外排查了数遍,都没有发现任何入侵者的痕迹。

茯芍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一说。

陌奚压下指尖的颤抖,用更加细密的神识扫过蛇宫每一处角落,就连泥土之下也不放过。

终于,他在王殿前、茯芍常去的园林里发现了端倪。

在从园林回王殿的路径上,有一点茯芍的法力残迹。

陌奚睁眸,瞬移至残迹处查看。

他探出蛇信,附近的草叶有被压折的痕迹。

折痕戛然而止,四周再无蛇行的印记,亦没有第二股气息——她是自己离开的,用的是移行术法。

一个恐怖的结论由此浮现:

茯芍恢复了。

她恢复了对法力的记忆。

可她为什么会突然不告而别……

答案呼之欲出。

陌奚浑身的血液陡然僵冷,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愈透出两分青灰。

他低头凝望着草地上的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