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起。”

秦流西不知何时已带着两个小徒弟下了山,远远地听着这话,便走开了,又换了一处。

“说是布施,一碗粥一个馒头还不够老子塞牙缝的,也不大方点。”一个尖嘴猴腮,头尖额窄的汉子嫌弃地吐槽。

“没错,还是粗面,咯胃得很,城中那些富户官家施粥赠馒头都是用的细面呢。”另一人附和,可吞咽的速度却是半点不慢。

忘川听了,气得小拳头都捏了起来,要不是秦流西拉着她,估计都冲过去理论了。

滕昭则是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你们这么嫌弃,干嘛不去等富户官家的施粥呢?来这里和我们争这些粗食,可真是难为你们两个大爷了!”

不远处,有一个面容刚正,却穿着补丁的汉子拿着一个破碗,手拿着一个馒头盯着两人骂。

“你指桑骂槐的骂谁呢,吃你家米了?”

“骂的就是你们这些不知好歹又丧良心的瘪犊子,咋的,想打架?”汉子眼神凶狠,大声道:“清平观年年布施行善,哪一年的粥不是粗粮,但比精米饱腹多了,今年还加了不少药材,一碗喝下去身子都暖的,你们倒还嫌上了?”

“就是,有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咋不上天呢!”

“是啊,做人可不兴这样,白眼狼,损阴德。”

“祖师爷怕会憋一道雷劈在他们身上。”

那两人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指责的行列,骂骂咧咧了两句,灰溜溜地跑了。

“瞧见没,公道自在人心。”秦流西对两个徒弟笑着说了一句。

忘川小声道:“我以为师父会教训他们呢。”

“学本事是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有一技傍身,却不是说要用它恃强凌弱。像这样的,对方只是呈一时口舌之快,就教训他们,那未免太抬举他们了,也是过了。”秦流西说道:“所谓欲壑难填,说的就是刚才那样的人,而这也是人性。这众生百态,并不是人人都会像刚才我们听到的那几个那般会感恩,有的人会理所当然之余还诸多挑剔和贪。”

“虽说听着不舒坦,但布施行善,并不是因为只是想要讨那好名声而去行善,是真的帮助到有需要的人,而非计较一时得失,这才是行善的本意。再说回那两人,你们看他们的面相,又岂是平和善良的人,都是爱占小便宜又偷奸耍滑的无耻之辈,这样的人,能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也不必脏我们的手,依着他们那样的性子,倒霉是迟早的事。”

两人回想刚才那人的面相,若有所思。

秦流西揉了一下两人的脑袋,道:“天道虽然有时挺那个的,但天道至公,人在做,天在看,它心里有数的。”

忘川天真地问了一句:“那万一它忽然心里没数呢?”

秦流西想也不想地回:“那就是它睡了吧。”

“天道也会睡觉么?”

“不然咋会有老天不开眼一说?”

“师父说得好有道理。”

滕昭:“……”

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他抬头往天,天空有乌云聚顶,也不知是在积雪水还是在闷雷。

“给我,一个小丫头片子吃什么馒头,反了你了!”

“当家的,把这馒头还给我吧,囡囡快饿得不行了。”

“她死她命贱,一个赔钱货死就死了。”

几人看去,一个穿着破旧的汉子手里正拿着馒头往嘴里塞,脚还不忘去踹扒着他腿的油头垢面的女人。

秦流西脸一寒,三步并两步过去,手上用了一个巧劲,捏着汉子的手臂轻巧地把他拽开摔在地上。

她成了凑数的?

每年布施,必然发生善食被抢的事,一如眼前这个抢夺妻子排队得来的善食,众人也见惯不怪了,秦流西心中也明白这是人性所然,可这样的事发生眼皮底下,她依然没忍住,出了手。

男人突然被摔倒,手还疼得很,还不知发生何事呢,待看清楚摔他的人时,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却是眼珠子一转,哎哟哎哟捂着腰痛叫出声。

“你是什么人,怎么无端端打人,哎哟我的腰断了,起不来了,你小子得赔老子汤药费。”男人装出一脸痛苦相。

秦流西笑了。

想碰她的瓷么?

“谁打你了,我这是看你手上有蛇,帮你抓开,不信你看。”她笑得阴恻恻的,指着他的腰下。

蛇,什么蛇?

大冬天的蛇不冬眠出来看热闹,是糊弄谁呢?

男人将信将疑地低头一看,娘哎,腰下真的压着一条蛇,正向他吐蛇信子呢。

“嗷嗷,蛇,有蛇!”男人吓得弹跳而起,那速度,那麻利,哪来的断了腰?

男人却顾不得自己是想碰瓷的,一边叫,一边跺脚嗷嗷跑离,因为那蛇缠着他的脚了。

秦流西冷笑着看他跑远,这才收回视线,看向那满脸脏污,头发乱糟糟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