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向傅太太,半开玩笑半是认真:“我平时也没少孝顺您,您偏心绣婉,我可不依!”鑡

这两年来,她心里其实是很有些不平衡的。

从前在家里,三个儿媳妇就沈绣婉最上不得台面。

现在可好,自打老三升了交通部部长,全家人看沈绣婉的眼神都变了。

沈绣婉明明是浑身泥巴味的乡下土小姐,倒是被捧成了贵妇人。

而她这个名门出身的闺秀,倒是成了多余的了。

“偏心什么?”傅太太捻着佛珠,“老二要是有金城的本事,我也给你花钱。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这些年你和老二从我这里拿了多少私房钱?倒是金城和绣婉,他们俩可是从未张嘴要过钱。”

薛琴贞低着眼睫喝了口茶。鑡

她心里对傅太太的这番话是很不屑的。

她就不信金城出任交通部长一职,傅太太没出钱替他疏通关系。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也分厚薄。

她坚信公公婆婆私底下贴补傅金城和沈绣婉更多一些。

然而面对板起脸的婆婆,薛琴贞还是笑道:“瞧我,不过是跟您老开个玩笑罢了。这家里的钱都是您和公公的,想怎么花都是您说了算。”

这十年,你过得好不好?

她一副八面玲珑的姿态。

傅太太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

“说到底,我可没有绣婉的福气,能当部长夫人过一把瘾。”薛琴贞起身,“我们锡词就是个不中用的,也就只能留在家里孝敬爸妈了。只求妈不要嫌弃我们夫妻俩天天围着您转,顿顿吃饭都愿意带着我们才好!”

老人家哪有不喜欢热闹的。

即便是傅太太,也很享受儿孙绕膝的幸福。

更何况薛琴贞和傅锡词这对夫妇嘴巴像是抹了蜜,一贯最擅长哄长辈开心,也因此两人从傅太太手里抠出去的体己钱最多。

傅太太的脸色柔和了许多,道:“各人有各人的命,老二在仕途上逊色于金城,但孝敬长辈这一方面却是无可指摘。”

薛琴贞暗暗撇了撇嘴。

这话,不就是在明着说锡词不如金城有才能吗?

她故作烦恼道:“锡词是个顾家的男人,比起金城,胆子也小了许多。前儿和白家的那几个小子赌钱,才不过输了二十块大洋,就吓得不敢继续赌了,叫那些人好一顿笑话!妈您也知道,锡词在总统府捞了个没甚油水的闲差,一个月俸禄才二十块大洋,吃穿用度全靠家里贴补,我们夫妻俩到底比不得金城和绣婉在外面风光体面。”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却令傅太太对傅锡词生出了怜惜和疼爱。

她捻着佛珠,蹙眉道:“咱们傅家不比寻常人家,既是上了牌桌,哪有输了钱就半路下赌桌的道理?平白叫人笑话!罢了,你也去账房支八百块钱,口袋里装着闲钱,不至于在外面没了脸面!我再托托关系,看看能不能帮锡词重新谋个职位。”

薛琴贞眉开眼笑,撒娇般搂住傅太太的肩膀:“谢谢妈!”

“你这孩子……”

婆媳俩腻歪着。

沈绣婉静静看了片刻,对二嫂的手段和口才很有些钦佩。

假使让她问太太要钱,这样的话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她看了眼条案上的西洋钟,忽然想起画展的事。

都已经中午了,却不见金城回来接她。

难道金城并不打算陪她去逛画展?

她陪着傅太太在家里用过午饭,仍然没能等到金城。

她猜测也许是金城陪总理吃过饭,两人或许还要商谈一番政事,又或者是金城太过劳累所以无暇去画展消遣,总之他们夫妻俩的第一次约会,恐怕是要泡汤了。

沈绣婉心底生出浓浓的遗憾,但又很能理解金城。

她便自己坐车去看画展了。

此刻,天水路一号画展。

白家老二亲自开车把傅金城送了过来,又塞给他一张门票:“三哥,你可别说我不关心你,密斯特李的画展门票有价无市,很难搞到手的!这张门票也是我托了关系才拿到的,可惜就这么一张!我知道你对西洋画很感兴趣,反正我也看不懂,舍不得暴殄天物,就干脆送给你吧!”

白家t另一辆汽车紧随其后。

车里,白家老四笑嘻嘻地递给周词白一张门票:“周姐姐,这门票可是我费了老大力气才弄到手的,知道你是搞艺术的,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回国礼物好了。你可要好好看、仔细看,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等傅金城和周词白下了汽车,两兄弟一溜烟儿地开车跑了。

两兄弟一直把车开出天水路才停下,摇开车窗换烟抽。

“都怪沈绣婉,要不是她多事,非要把那堆破烂送到燕京,三哥怎么会受伤?”白家老三吐出一口烟圈,“我瞧着,还是周姐姐最适合三哥!老二,还是你有办法,竟然能想到用这种方式制造三哥和周姐姐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