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道:“你就不去医院瞧瞧?我三哥那样的人,脱缰的野马似的,哪能禁得住这样放养?你心也太大了。”

沈绣婉知道云珠是为了她好。

但是……

她不由想起金城抱着周词白穿过人群的画面。

那时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害怕,仿佛晚去医院一刻,周词白就会丢掉性命。

而那样的情绪,他从未对她展露过。

哪怕当年她在医院生霜霜,他也只是在衙门里上值,直到生完了才过来。穊

爱与不爱,已经非常明显。

他对周词白情深至此,她还能如何?

她烦闷地抬手撑住眉心,低声道:“我考虑过了,除非我主动提出离婚,否则他是不可能与我离婚的。他这个人不管怎么说,好歹是顾念旧情又有些责任感的。”

“这个我倒是相信。”云珠点点头,“霜霜都这么大了,爷爷奶奶又那样喜欢你,要他忤逆长辈与你离婚,只怕当天提出离婚,第二天爷爷就会从西北老家杀回来,直接家法伺候他。更何况,周词白是进不了我们家的门的。”

沈绣婉微讶:“这又是为何?”

“当年叔叔婶婶家里出事,他们当时可是三哥的养父母,可周词白身为三哥的女朋友,连看都没来看一眼。”云珠压低声音,“这也就罢了,她毕竟忙嘛!可是后来她那场秀结束了,妈偷偷给她发电报,请她回国看看三哥,却仍不见她回来!你是没见过那年冬天的三哥,说他憔悴到形销骨立也不为过!爸妈私底下说,没想到周词白那样冷血,早点分了也好。”

沈绣婉听罢,久久不曾言语。穊

她不知道周词白和傅太太还有这一层矛盾。

难怪周词白礼数那样周t全的人,回国这么久,却始终不见她来傅公馆拜访探望,原来是傅太太和傅总帅不待见她。

“所以嘛,三嫂你在家里的位置可是稳得很。”云珠分析,“我只是替你难过,嫁给我三哥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臭男人。”

沈绣婉眼底闪动着薄薄的水光。

她半是哀伤,半是轻笑:“云珠,嫁给你哥哥,我从未后悔过。”

“三嫂,现在时代不同了,大家越来越不赞成包办婚姻。这样一个新时代,女人离了男人又不是活不成了!要是哪一天你不爱三哥了,我是建议你离婚的。像你这样的女人,想娶你的男人多着呢,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白白消耗了青春年华。”

云珠走后,沈绣婉轻抚过尚还平坦的腹部。穊

除了白元璟,谁也不知道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她根本就没办法和金城离婚。

她似乎被命运困在了傅公馆。

也许……

也许将来金城在外面玩够了,会有回来的那天吧?

她抱着这样一线期望,似乎日子也就没有那么煎熬。

三日后。穊

今天天气不好,天空阴沉沉的,燕京城笼罩在浓雾之中。

沈绣婉带着霜霜在客厅读画报,原想向云珠请教该怎么画小兔子,谁知一大早就没见她身影。

此刻云珠已经乘着黄包车前往火车站。

她裹着一身黑色大衣,拎着柳藤箱,神色有些紧张。

终于抵达火车站,她在车站门口四处张望,却没能在南来北往的人群中找到顾令钧。

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咕哝:“火车都要进站了,怎么还不来?”

时间紧迫,她只能自己先进了火车站。穊

她又在候车室里找了一圈,仍然没找到顾令钧。

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可是顾令钧没出现,那列本该开往川蜀的火车也没有出现。

“啥子?去蓉城?”一位拿着水杯的乘务员惊讶地挑起眉头,旋即冲着云珠摆摆手,“今天根本没有火车开去蓉城!前天夜里倒是有一趟车次!”

云珠愣在当场。

她记得清清楚楚,令钧在电话里说他买了今天的车票,要带她回老家。

可是为什么乘务员会说,今天根本没有开往西南的列车?

她心底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拎着柳藤箱,出站叫了一辆黄包车,匆匆赶往顾令钧工作的学校。穊

校工道:“傅小姐是吧?顾老师已经辞职回老家了,前两天走的。他特意给你留了一封信,托我转交给你。”

云珠怔怔的。

直到拆开那封信,她仍然还没回过神。

“致云珠吾爱: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大约已经回到了西南故乡。少时家贫,求学艰难,镇上仅有一家私塾,我每天步行数十里地,才能走到那间私塾。我考上燕京大学的那天,私塾里的老先生寿终正寝溘然长逝。

“那日去你家中,伯母曾询问我为何读书。

“我想,我是为了强国而读书。如今故乡再无教书先生,我愿带着这些年在燕京的见识与学识,回乡授课,教育后辈,以强中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