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点辣。”

他说。

语气挺轻快。

沉一念怔愣了片刻,心有些动摇。

画面在脑海中快速掠过,她开始下意识地分析,完全屏蔽了周围吵闹的生日祝歌。

刚才那句随口的别吃辣,似乎被少年当作某种关心。

少年脸上阴霾散去,黑色瞳孔闪着微光,像个终于得到期盼已久安慰的孩子。

沉一念一想到自己被当成安抚娃娃,就忍不住顶了顶腮帮子,不太爽。

他演得实在太像了。

可回想刚才的一切,时逾白的反应又不像是在演。她之前从未想过,也许对方并非在戏弄她,而是真情实意。

虽然此行本就是为了试探,想看这人到底瞒着什么秘密。

但人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除非经过特别的训练。

她不喜欢目前的观察结果。

不喜欢计画被打乱的感觉。

沉一念勉强将游离的思绪重新拽回。

她看时逾白轻轻蹙眉,盯着点餐平板的模样像在解答难题,难得一时兴起,宅心仁厚,大发慈悲地提议:

“乾脆不要四宫格了,吃我选的就好。都是些不刺激的口味,但至少不是地雷,你就凑合着吃吧。”

少年思索一下,同意了。

最后两人真就共享汤底。

沉一念嚼着板豆腐,不动声色继续观察。

对面的人吃饭安静得像悄声无息的夜鹰。

甚至汤汁都不溅出一滴。

用公筷夹菜的动作不疾不徐,只取用自己方才点的那些,带着一股说不清的疏离感。

沉一念想这大概是他的本性,是一些骨子里改不掉的东西。

天生就和人保持距离。

跟她相似的行为模式。

周遭都是打闹和聊天的笑声,反倒衬得他们这一桌格外冷清。沉一念都能感觉到隔壁桌打量的目光。

八成是把他们当成吵架的小情侣,想八卦一番。

吃饭配剧格外香嘛。

沉一念懂。

规规矩矩吃完一顿饭,无趣却安心。

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倒不如说吃个饭还得戴上社交面具才令她痛苦。她就是那种下课会自己去上厕所的类型。

帐单上来,少年掏出一张卡。

时逾白瞥了眼沉一念,低声问:“你决定?”

沉一念斜睨他一眼,故意耍赖:

“我不付钱。”

时逾白没回话,只递卡,店员也心领神会地直接刷了。

沉一念看完全程,歪头盯着少年,笑出了声,眼睛弯成月牙,“我本来挺讨厌你的,现在突然觉得你人不错。”

时逾白对上她的目光:“为何?因为付钱?”

“对呀。”

这是时逾白第一次看见沉一念露齿笑。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

态度无轻视之意,就是很普通的表述“懂了”的感觉。

“才不是。”

沉一念用脚跟狠狠踢了时逾白膝盖,脾气上来些:

“我只是觉得你这人比那些擅自要帮我买单的,就算我拒绝还硬要的白痴男的要好上那么一点。”

说完还白他一眼。

时逾白关注点却歪掉,“你经常和人一起吃饭吗?”

沉一念知道他口中的“人”指的是什么。

说的是男人。

沉一念嗤笑,想起刚才后座区的事,一股较劲的气又硬梆梆地窜上来。

“凭什么告诉你?”

听到沉一念的话,

闷葫芦又闭嘴了。

几秒后,他站起来说要去洗手间,还带了瓶矿泉水,和他小巧的黑色随身包走。

沉一念正好也想去。

两人像冤家路窄走同一条路,分开去男厕女厕,又几乎同时出来。

她刚走近,一股味道就从少年身上传来。

柠檬和薄荷的清香。

跟她一样的习惯。

是用餐后会仔细打理口腔的类型。

牙齿是儿时让她感到自卑的开关。

虽然长大后有了钱整了牙,埋藏一些曾经的自己,可用力刷牙的快感却戒不掉。

她初见少年时,从他的举止、神态和外表便能判断,时逾白不仅教养良好,还被悉心呵护长大。

漂亮、洁白、整齐的牙齿,似乎是富裕家庭的标配。那些生活条件优越的家庭,往往格外注重孩子的牙齿护理。

忽然间,

一股渗透进骨髓的、阴冷的、湿漉漉的妒忌,像藤萝般攀爬上她的心墙。

好看的眼睛骤然笼上一层阴翳。

她突然靠近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少年。

亲暱地搂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甜甜说:“饭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