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星就着谢朗的手将水喝了,勉强压下喉中痒意。

这谢灿大概是头一次喝酒,拇指大小的酒盅都能咳成这样。

谢献书被谢微星逗得哈哈大笑,正要同程屹安调侃几句,转头却碰上后者无奈的眼神。

程屹安微微摇头,埋怨谢献书,“谢灿刚刚病过,你就喊来他喝酒。”

谢献书却觉得无所谓,“我看灿灿身体并无大恙,想喝就喝吧,今天是个好日子,自然是要喝几杯助助兴的。”

程屹安虽不赞同,却没再拦,只叮嘱一声:“以小口入,慢点喝。”

酒过三巡,谢献书突然问起:“焕章,魏清明家那孙子,到底是不是你推下去的?”

程焕章正在往嘴里塞饭,闻言停下动作,抹了抹嘴,十分实诚回道:“谢叔,应该不是我,这几天我一直宿在学堂,连门都没出过,先生跟同窗都能替我作证。”

“那魏清明今日在朝上发的什么疯?”谢献书明显已经上头,舌头怎么捋都捋不直,末了不忘骂一句,“这老家伙,真是越来越糊涂!”

程焕章挠挠脸,夹了块肘子啃起来。

程屹安搁下筷子,同谢献书一起举杯,“估计只是找个由头让我们不痛快罢了。”

“唔,对了。”谢献书酒杯都到了嘴边,又想起件事,“那要新修的漓渠,到底谁来负责?”

程屹安手一顿,他盯着杯中酒,眼珠微颤,半晌才仰头干了,“不出意外,还是你我。”

谢献书小声嘀咕:“这下可得看好了,别像上回那山湾渠似的,叫人好一顿陷害,若不是王爷日夜不休替我们脱罪,明年开春谢朗焕章都得给我俩上坟。”

程焕章听到自己名字,抬起头来看了眼,见无人理他,又夹了个鸡翅回去。

谢微星在一旁喝酒吃菜,默默听着,倒是听来不少消息。

兴农必先修水利,陆寂信得过程屹安同谢献书,便将此事交给他们去办,可这样一来,旁人是半点油水都捞不着,只能眼巴巴看着。

而谢程二人刚正不阿,不愿同流合污,也因此成了众人眼中钉。

谢献书颇有自知之明,“你我能得王爷青眼,全看萧独横情面,能到如此,人生无憾,也再无追求,往后当鞠躬尽瘁,尚对得起秣山结拜之义。”

程屹安没再说话,双眼微微眯起,深邃的眸子盯着窗棂,不知在想什么。

一场酒从午时喝到天边渐黑,程屹安便直接宿在了谢家。

程焕章到底年纪小,在家中待不住,又撺掇着谢朗带他去涟水上看花船乐坊和那会跳舞的胡姬。

谢微星早已喝得醉醺醺,闻言扯了扯嘴角。

谢朗从小就一本正经,长大些也不近女色,哪会去花船乐坊这种地方,还看会跳舞的胡姬?他不把胡姬推水里就算好事。

可谢朗微一思索,道:“稍等片刻。”

说罢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中拿着个木盒。

他冲谢灿程焕章招招手,“走吧,今日单数,花船乐坊还有一盏茶时间就开了,我们赶过去刚好。”

谢微星:“……”

连日子单数双数都记这么清楚吗?

程焕章拉着脑袋懵懵的谢微星跑过去,笑着瞅了眼谢朗手中的匣子,“谢大哥,这是什么啊?”

谢朗神色坦然:“是送给木槿姑娘的玉簪,今日她跳飞天神绝花月舞。”

谢微星:“……”

这么拗口的名字又是怎么记住的?

谢朗似乎很着急,连步子都大了不少,谢微星跌跌撞撞跟着,一行人终于赶在开船前登了上去。

自十年前辽人被赶出中原,长安强盛安定,无人敢犯,又到年节时,处处玉树琼花龙飞凤舞,目之所及灯火盈盈,耳闻四方弦乐迭奏。

而这花船乐坊更是奢靡华丽,共有四层高,每日于涟水船渡,只要上了船,便是寻欢作乐夜夜笙歌。

船刚离岸,程焕章实在憋不住了,“谢大哥,谢二哥,我瞧见同窗了!我过去找他!”

说罢把谢微星往谢朗手中一交,转身就跑。

谢微星同谢朗对视一眼,晃了晃那叫酒泡过的脑袋,“大哥不必管我,去送簪子就是。”

谢朗不过考虑一秒,立马点点头,“那你站在此处不要乱跑,我送完簪子便来找你。”

谢微星晕得很,瞅准了一旁的雕花立柱,上前抱住,“好。”

谢朗刚走,身后木门突然打开,谢微星哼都没哼一声,便被拽了进去。

门“砰”地一声合上,高大身形立时压上来,熟悉的药味盈满鼻尖。

“喝酒了?”那人凑近,在谢微星颈侧轻轻嗅了两下。

谢微星抬头看去,眼神迷离,双颊红扑扑地,水汪汪的眸子盯着人瞧,这副模样别提多诱人。

那人等了会儿,见谢微星没什么反应,又问了一句,“竟然醉到不识人了么?”

谢微星缓慢眨眼:“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