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注意到,自他在这里坐下,毕逍就没仔细看过他一眼。看来不管怎样,今晚都没戏。他黯然失色,拿了酒,走开了。毕逍也起身,对宋星映说:“我走了。”“这么早?”宋星映摁亮手机屏幕,“这才八点半呢!”宋星映瞥了眼朝这边走来的两位美女,又想起毕逍对方才那人冷冰冰的态度,恍然大悟:“哥,你有嫂子了?嫂子催你回家?”毕逍:“宋星映——”“对不起毕哥,我不该乱说话的。”宋星映立刻低头认错。毕逍也不想跟他计较,“我每天工作忙得脚不沾地,要不是你撒泼卖萌打滚,我今晚不会来救场。”“是是是!”宋星映软着声音哄道:“毕哥您宽宏大量,无私奉献,舍己为——”他目光一凝,突然止了声。两个美女走到吧台前,看向毕逍,开门见山:“帅哥,加个微信吗?”宋星映一边打量一边琢磨,这应该不是毕哥喜欢的类型。果然,毕逍冷酷地拒绝了:“不好意思,我下班了。”“下班不正好聊私事吗?”毕逍却笑了笑,“一般人找我聊私事,并不是什么好事。”说完,他拍了拍宋星映:“走了,我明早还约了医生。”“约医生做什么?”毕逍背着他挥了挥手,只留下两个字:“拔牙。”……走出酒馆的毕逍,身上的皮衣换成了西装。其实毕逍的本职工作跟乐队不沾边,他是一名律师。下午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见完客户,衣服没来得及换,就赶来彩排了。台上台下的毕逍,仿若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大学时候,毕逍就是乐队成员,宋星映的live hoe酒馆开业,乐队键盘手突然生病,就找他来救场。演出的余热还在烧,烧得心脏如鼓点跳跃。毕逍莫名有点怀念那段时光。手机突然弹出一条短信。——是医院的预约,提醒他明天记得准时到。从梦幻跌回现实,毕逍用力地闭了闭眼。不就是拔智齿吗。有什么好怕的。……cao。

毕逍不怕蹦极跳伞,玩滑板从楼梯摔下去也没喊一声疼,他唯独怕的,就是跟牙有关的一切事情,尤其是拔牙。第二天风和日丽,毕逍起了个大早——其实根本没睡好。八点多医院的人已经很多了,毕逍挤在人海里,觉得有点闷。抬头看了眼前台的电子屏,下一个就轮到他了。如果现在走了,就相当于白等一个小时。没给他犹豫的时间,机械女音播报的声音很快响起。“二号诊室,毕逍。”毕逍不太情愿地走了过去。“毕逍是吗?”“对。”“来,你跟我过来吧。”一名护理人员把他带到口腔综合治疗椅上,“冯主任还有点事,你在这里等一会。”毕逍矜持地点点头,看起来乖得不行。他褪去平日的西服,穿了一身休闲装,白色t恤配黑色运动裤,梳的顺毛,看起来就像个年纪不大的学生。但学生时代的毕逍可不是这副模样。那时候的毕逍张扬恣意,剃个寸头,走路单手插兜,走着走着,双手举过头顶,一个帅气利落的投篮动作,就将手里的矿泉水瓶“砰”的一声,准确无误地投入了走廊尽头的垃圾桶里。毕逍脱了鞋坐在口腔综合治疗椅上,脸上表情如临大敌,又像英勇就义。兴许是看他紧张,那名护士道:“不必紧张,你可以先躺下放松一下,冯主任很快就来。”这位冯主任,冯平,是毕逍问了身边七八个拔了智齿的朋友,最终敲定的医生。冯主任是市医院口腔科的主任,名校毕业,专业能力很强,工作经验丰富,同事何晓荣在他那里拔过,说是一点都不疼,很快就好了。昨晚睡前毕逍在网上看了很多网友拔智齿的反馈,看多了,才会睡不着。他从小对于牙相关的事情都特别敏感。小时候爱吃糖,不爱刷牙,得了蛀牙,经常牙疼。一牙疼,他整个人就像漏气的气球,一下子蔫了。后来洪女士带他去牙科医院,洗了牙,补了牙。那时年少轻狂,正是要面子的时候,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知怕得还是疼得当场吱呀乱叫起来。“很疼吗?”“疼。”“我已经很轻啦,小朋友你忍着点,不要乱动哦。”“……”毕逍难以形容那种感觉,明明医生很温柔,动作也很轻,但一切感觉好像被无限放大。自那之后,毕逍就特别注意自己的口腔健康,原以为,他前半辈子都不会再跟口腔科医生打交道了,没想到,偏偏嘴里长了四颗智齿。这智齿一开始只冒一点白尖,没什么动静,倒还好应付。等他读研的时候,就好像到了叛逆期,开始生长,时不时出来作怪,一上火就发炎,一发炎就口腔溃疡,严重时候还肿了脸。如今他开始工作了,正是刚入律所,不分日夜打工的时候,智齿毫无意外地再次发炎。为了不影响工作,该拔掉的,总要拔掉的,拖下去也不是时候。毕逍躺在床上,耳边是来来往往的凌乱的脚步声。他盯着天花板,盯久了有点头晕目眩。一闭眼,眼前却浮现网上那些鲜血淋淋的被拔掉的牙齿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