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越有庸岭,连绵数十里。

庸岭之下的一条蜿蜒山路上,一阵怪里怪气的歌谣在山中回荡:

“我两耳大来四腿壮,终朝浪荡在山岗。今日吃了两头虎,明朝再补四只狼……”

陈素背着行囊,听着后面传来的山歌,登时停下了脚步,叉腰喊道:“猪道人,猪道人你别唱了,走快一点。”

“我昨天晚上没吃饱,今天正把食儿找。素素姑娘莫着急,你一个人跑不了。”

山路后方,一头大白猪,摇摇晃晃十步一停,正微微抬起头,哼哼唧唧地发出了一阵笑声。

“你走那么慢,那我先走了。”

陈素见着猪道人这惫懒的模样,有些生气地转过头,自顾自地朝前走。

“唉唉,别别。”

大白猪眼看陈素加快步子,登时有些晃了起来,四蹄扬起,急忙赶上,口中叫道,“素素小姑娘,你要一个人跑丢了,小道士非要杀我吃肉,不对,是打上我山门。你莫要着急呀,我们这已经到了东越郡,不用那么赶。”

“可这到东越郡郡城还有好远呢。”陈素大步朝前,不满地哼了一声。

与裴楚分开后,在将乐郡境内,这猪道人还好,愿意赶路。可一路平平安安进入到东越郡境内,猪道人就故态萌发,一天走个几十里路,就嚷嚷着装死喊累。

东越郡是越州五郡最大的一个郡,州府所在,两人虽然在今日进入了东越郡境内,但距离郡城少说也有十多日的路程。

当然,这是在不用“丹符式”神行之法的前提下,这一点此前裴楚已经有了交代,为了免去些麻烦,在人前尽量不要展露神异。

“放心放心。”

猪道人扭着肥硕的身躯,跟在陈素身边,“小道士一路肯定没那么顺利,他又绕了远路,追不上我们的。估计等我们到了郡城,还要等上他几日呢。”

“也不知哥哥到了哪里,会不会在路上耽搁了?”小姑娘已然转移了注意力,关心起一人独行的裴楚来。

“那也说不定。”猪道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路上肯定有很多人找上门,小道士都要应付过去,肯定没那么容易。也算是小道士有点良心,不然真的是事情多多,麻烦死个人。”

“你又不当人了,事情来了又不会找到你。”小姑娘翻了翻白眼,轻哼一声,跟着神色又稍稍紧张了几分,“猪道人,你说哥哥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嘛……”猪道人稍稍沉吟,“江湖手段虽多,可小道士那般精明,又有诸多术法,只怕是找麻烦的人有危险才是。”

说着,猪道人顿了顿,又道:“素素小姑娘,小道士惯爱管闲事,要是没能赶到东越郡怎么办?要不你随我回山门,我那师父天天嚷着宗门里没个生气,你去了肯定热闹得紧,还能教你很多法术武功。”

陈素微微沉默了一阵,蓦地哼了声:“不去。”

“还不收你呢!”猪道人似乎被呛住了,良久,才哼哼唧唧地回了一句。

两人在山路上又走了一阵,忽而,被陈素强拖着加快步伐的猪道人顿住了脚步,再度叫嚷了起来:“有村落,素素小姑娘,前面有村落,我们赶紧去投宿。”

在山路下的不远处,炊烟袅袅,正有一处二三百户人家的村落。

“这才多早啊!”

陈素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日头稍稍偏西,距离天黑少说也有一二个时辰。

猪道人又再度叫嚷了起来,“不早了不早了,要是错过宿头,又要住深山老林了。”

“唉——”陈素见猪道人死皮赖脸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走,素素小姑娘快点。”猪道人这会来了精神,四蹄迈开,脚步给外的轻飘。

走了没多远,忽而猪道人又再次顿在了那里。

四蹄软倒,肥硕的身躯躺在了地上,大脑袋用一个怪异的姿势抬头望向天空。

从后面赶上来的陈素跟着抬头,就见天空上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个纸鹤,落在了猪道人面前。

猪道人张开大嘴,口中产生一股吸力,将那纸鹤吞入腹中。

陈素在一旁看着有些好奇,问道:“猪道人,这是什么?”

猪道人一阵沉默,忽然一个蹦跶,灵敏地站起身,朝着陈素急吼吼道:“素素小姑娘,你先去那村子里投宿,莫要乱走,我随后再来寻你。三日内,我若未能赶来,你便独自去州府寻小道士,路上多多小心。”

说着,又从口中吐出了一道白光,落在了陈素手里,“若遇上危险,就用它来打人。咒语我前番与你说过的。”

“猪道人……”

陈素不明所以,连忙喊了声。

可猪道人似乎无比焦急,在地上猛然刨了两下,硕大的身体往地下一钻,消失得无影无形。

小姑娘望着猪道人土遁离去,愣愣良久,有心想要追赶,却不知该往哪里。再低头看向手中,方才那白光却是一根筷子粗细的玉针,针上似有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