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中兄,莫非你是气他们,没把你的名字也加上?”韩宜可诛心问道。

“你,你放屁!”罗贯中险些气晕过去。“老夫是那种贪慕虚名的人吗?”

“哈哈哈,开玩笑的。”韩宜可微笑拉着他就坐,又给罗贯中倒茶道:“说个正事儿,有人请他们去唱戏。”

让韩宜可这一番挤兑,罗贯中满肚子火气不好发作,只好闷闷不乐的问道:

“是不是个山羊胡子?”

“哦?你怎知……”韩宜可讶异的打量罗贯中,心说这近视眼儿不简单啊。

“鱼有鱼道,虾有虾路,我自有我的门路。”罗贯中傲然道,只是两眼眯得像两朵菊花,实在跟名士风范扯不上关系。“不要小瞧我们写小说的!”

“这么说,这山羊胡子你认识?”韩宜可试探问道。

“对,他真名不详,化名石承禄,乃明教四大护法之一,负责教中庶务。”罗贯中果然神仙放屁——不同凡响,对明教的事情了若指掌。

“他们不会察觉到什么了吧?”韩宜可皱眉问道。

“不至于,谁能想到堂堂皇子会当街卖艺?”罗贯中苦笑着摇头,可能也只有乞丐当皇帝,才能发生这种事吧。

真不知这究竟是纲常的沦丧,还是体统尽毁?

导演,我也想演戏

“听说他们在中都大力传教。”韩宜可猜测道:“那应该看重了他们的号召力。”

“不,他们看重的是《水浒》的力量!”罗贯中大声说道,又小声补充道:“我和师父合著的……”

这话倒也没毛病。《水浒》这本书对身在苦难的百姓,真是太有魅力,太有煽动性了。

“不管怎么着,不能让他们去中都。脱离我的地盘,出了危险怎么办?”韩宜可道。

“他们去了中都,出了危险就不算你的了呀。”罗贯中说句风凉话。

“皇上会跟我算这么清吗?”韩宜可翻翻白眼。

“让他们去接触下明教吧。你那法子治标不治本,只有让他们知道明教何为死而复燃,才有可能真正化解中都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罗贯中正色道。

“太危险了。”韩宜可还是直摇头。

“你也是孔孟门徒,当知民贵君轻的道理。到底是数万人的命重要,还是几个皇子的命更重要?”罗贯中沉声道。

“唉,所以皇上把孟子移出了孔庙。”

“不是又移回去了吗?”

“但还是把这句话从《孟子》里删掉了。”

“删掉就不存在了吗?他朱洪武删掉的八十五条,天日可鉴,永不磨灭。就是大明朝不在了,也绝对不消失的!”罗贯中慨然说道。

这一刻,他那双浑浊的近视眼里,仿佛透着无穷的光。

韩宜可忽然有点明白,老师为什么要跟这个人联系,以及这个人背后有什么力量了。

……

金桥坎,洪家院。

晚饭之后,照例的叹茶吹水时间。

但天已经热了,摆龙门阵的地方已经从灶旁,转移到了天井里。

五张竹躺椅围着圆桌摆一圈,桌子上摆着枇杷、桑葚、羊角蜜,几样时令的水果,还有米酒和姜蜜水。

不是王爷们真会享受,而是有了钱谁不会享受?

兄弟们一边享受着忙碌一天后的放松,一边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之前艰难度日时,兄弟们尚且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这会儿日子好了,却出分歧了。

简单说,就是二四六想去中都,老三不同意。

二四六觉得无论从赚钱还是打探消息来讲,中都城都比县城强太多了,所以应该去。

老三却坚持家里不能没人,虽然不是农忙时节,但庄稼总得有人照看。

老四说:“雇人照看行不行?”

老三说:“当然不行,王者之田王者种,不可假他人之手!”

“人家给派马车,来回比去县城还快!”朱棣又道。

“现在说得好听,去了谁知道咋样?”

见两人要吵起来,老五便主动表示,要不自己留下,一边给人看病一边照看庄稼。

“不行,我们兄弟不能分开那么远!”反正朱木冈就是不同意。

“你真是个毬,毬!”气得老二从躺椅上跳起来,大步出门去散心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四也气哼哼起身,跟着老二出去了。

“老五,你去给他们送个灯笼,这黑灯瞎火的。”老四一走,老三指使老五道。

朱橚知道他有话要跟老六讲,便点点头,提着灯笼也出去了。

……

院子里只剩下朱木冈朱桢两个。

朱木冈几番欲言又止,朱桢则自顾自低头啃着羊角蜜,真甜。

老三只好尬笑开口道:“老六,三哥对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