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钢步上山崖的时候,就见萧暥手按剑柄,绰立寒风,身后披风猎猎飞扬。

魏瑄肃立侧边,那原本是云越的位置。

年轻的晋王一身精甲,凝视着萧暥的眼神里隐着不易察觉的忧疑。

自从萧暥这次从江州回来,魏瑄就发现他有些微妙的不同,眼神不时思索着,透出让人难以接近的冷意。

尤其是在这断头崖凄冷的月色里,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不动声色间流露出来的果决狠辣,倒和传闻中京城流血夜时的他有些接近。

但是转念一想,萧暥不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人么?反倒是自从那年秋狩后,他的变化有些大。

而现在重新回到沙场上,那个喜欢撸猫、嗑小松子、贪吃,温柔中有点慵懒的人,已经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散去了。

如今的萧暥倒是更接近原本的他了。

魏瑄想到这里,心里泛起一丝说不出的隐痛。

瞿钢已经走到近旁。他抱拳躬身一礼,“将军,末将回来复命。”

瞿钢是真的猛士。他脸上身上遍染烟尘和血污,肋下的铠甲间还有一道深深的豁口正在滋出血水来。那身躯却依旧站得笔直,岿然不动。

萧暥看了看他肋下的伤口,冷然道,“去包扎一下,准备迎敌。”

魏瑄一愣,迎敌?怎么还要迎敌?

扎木托不是已经陷在刚氐河谷中了吗?

转念一想,他立即明白了,扎木托这次出来劫掠商队,所率不过一千多人马,拓尓图部的主力还没有出动。

“全军准备。”萧暥道,

真正的恶战就要来了。

如果他猜的不错,扎木托中伏的消息传回拓尓图部大营,丘谟必然会帅大军前来接应。而他此番带来设伏的兵力还不到两千人。

拓尓图大营。

夜风吹拂过,摇曳的沙枣传来沙沙的轻响。

冰凉的月光底下,草丛间忽然窜出了一条条黑影,他们口中叼着刀,伏低身躯,迅速逼近拓尓图大营。

嗖的一声。一支冷箭带着秋夜的寒意穿透了守护营门的兵卒的咽喉。

那人一声不响地从眺望楼上栽倒下来。

围坐在火堆边休憩的北狄士兵根本没有料到会在自己的大营里遭到伏击,没有任何防备。

紧接着,嗖嗖嗖——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破空声。

几名守夜的士兵悄无声息地幡然倒地。尸体砸落在下方的篝火里,顿时火星四溅。

这时,营地四周巡逻的北狄士兵才突然大叫起来:“有敌——”

他的话没说完,一冷箭将他的后半句话永远封在了口中。

“冲进去——杀——”

忽然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掩杀过来。马声嘶鸣,健壮的凉州马一跃就翻过了营栅,骑兵手中明晃晃的长刀穿透一个还来不及拿起兵器的拓尓图部士兵。

阿迦罗和丘谟都不在营中,群龙无首的拓尓图部大营顿时陷入了混乱。

三千留守的士兵在大当户栎渠的带领下仓促迎战。

刚氐河谷。

阿迦罗和丘谟率领的三千骑兵沿着河谷疾奔。

还没到断头崖,就已经看到了前面黑暗中冲天的火光。

丘谟脸色大变“勇士们,跟我冲进去,接应大首领!”

阿迦罗一骑当先拦住了他:“不能去,断头崖地势险要,如果首领已中埋伏,我们再冲入谷中是自投罗网!”

“不行!”丘谟执拗道,“首领陷于谷中,全军不许撤退,跟我冲进去接应!”

他话音未落,脖子上冰冷地一下,喉头已经横着一把锋利的弯刀。

阿迦罗瞳孔一竖,森然的眼神犹如草原上的孤狼,“谁都不许动!听我号令!”

周围的拓尓图部士兵竟然一个都不敢上前。

丘谟被他狠揍过,本来就见他有点怵,“你……你要做什么?”

阿迦罗收刀,琥珀色的眼中闪现冷厉的光芒,“听我的,不用杀进河谷,就能救出首领。”

丘谟愣了下,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随即阿迦罗举刀遥遥一指河谷上方的山崖,那片明亮的火光处,断然道,“杀上那里去!”

只有消灭了山崖上设伏的敌人,才能救出谷中的扎木托!

阿迦罗眼底掠过一丝阴霾,当然,前提是扎木托还活着的话……

“小子,要救火,不是自己抱着柴薪冲到火堆里去。”阿迦罗嘴角挑起,目光森然道,“战场上长点脑子!”

断头崖上。

“报——”夜色中一名游骑疾驰而来。

“将军,丘谟率三千骑向这边奔袭而来!”

萧暥眸子里掠起冰冷的杀机,“瞿钢!”

“在!”

“你率本部正面迎敌。”

“是!”

然后他看静静向魏瑄。

魏瑄见他的目光投向自己,不由自主地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