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陷入混乱了,他开始分不清自己是谁。是武帝,还是魏瑄?

“先生,我不出去,我若出去,这境中一切就会再次发生。”魏瑄坚决道。

他终究被秘术影响了心智,将来他若登基,难保不会逐渐失去理智,再次将那人打入寒狱。

“我若留在这里,他就不会出事了。”魏瑄轻声道。

只要那人安好就可以了。

任何一个会伤害他的人,魏瑄都不会放过,也包括他自己。

谢映之静静凝视着魏瑄。

他此刻紧蹙眉心,俊美的脸容被挣扎和痛彻扭曲了。让谢映之隐隐想起了一个人,那大夏国的最后一任君王,是一个疯子。

突围

谢映之知道,修炼秘术和玄术有很大的不同。

玄术注重悟性,而秘术注重血统,这就使得大夏王室为了保证血统纯正,进行长期的族内通婚。结果就是很多资质极高的修行者不是天赋异禀的能人,就是偏执的妄人。

同时,玄术修行需要清心寡欲,心境宁和淡泊,而秘术修炼则需要激烈的情绪,这就使得修行者经常处于剧烈波动的情绪中,极不稳定。

而最强烈的情绪莫过于生死爱憎,所以,秘术中之便有了一种以杀生献祭制造怨恶煞气的禁术,极为阴邪。

谢映之凝眉,同室通婚的单一血脉,又以催发强烈波动的情绪,来获得修炼的突飞猛进,使得秘术修行中有一种说法,越强越疯。

之前在月神庙,魏瑄为了救众人,不惜效仿他将周遭的黑雾煞气全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并最终以玄火与之同归于尽。

只是玄火却没有烧死他,反倒让他浴火重生。若这个时候他能及时赶到,就不会造成如今之局面,谢映之心中自咎。

现在魏瑄被掳掠到煞气比月神庙深重千百倍的积尸之地,神魂又深陷溯回之境。外有重重黑雾围困,内有溯回境里,前世爱恨离愁交织,痛不欲生,双重摧折之下,还有几个人能挺得下来。

越强越疯,黑袍人的目的也许就是想把魏瑄逼疯。成为苍冥族复仇的利器。

“先生也看到了,我如果出去……不但会害了萧将军,还会害了所有人。”

魏瑄的眼前再次浮现大雪纷飞中,阴森的寒狱里,那人苍白的脸容和血迹斑驳的囚衣。

紧接着,画面一转,残阳如血时,胡马踏破关山,五州沦陷,中原百万衣冠,仓皇渡江。

他的手指揪紧发根,骨节青白凸起,“朕一生穷兵黩武,乃至耗尽国力,胡虏入侵,中原沦陷。”

负了天下,也负了他一生的苦心孤诣。

魏瑄断断续续说着,随着他情绪剧烈地起伏,眉心的焰芒时隐时现,开始语无伦次。

“这都是朕之过……朕错了……”

谢映之环顾四周,石壁上到处都有烧焦的痕迹,岩石被烧裂,余烬未熄。大概是他痛苦之际,不能控制玄火之力所至。

魏瑄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压抑着喘息道,“先生,你快走,朕不想伤害你。”

谢映之眸中有恻怜之色。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竭力克制着,没有歇斯底里,没有陷入疯狂,甚至还能保持一丝向来的矜雅。

“你伤不了我的。”一只轻如羽翼般的手落到他肩头,谢映之俯下身。

魏瑄痛苦抱着头,“朕……”

“你跟我说过,心似坚冰,志如磐石。”他容色沉静而坚决,“至今犹记。”

魏瑄清瘦的双肩猛地一震,蓦地抬起苍白的脸,正对上谢映之淡如琉璃的眼眸。

“溯回境中之事皆已是过去,不要沉湎于此。”谢映之道。

“你不是君王,将来,你也可以选择不做君王。”

“先生……”

谢映之轻叹了一声,“主公让我来找你,带你回去。”

听到那人,即使是从他人的口中,魏瑄顿时喉中一哽,心中涌起苦楚和甜蜜翻涌不息,却已经再流不出泪来。

唯有眼角渗出怵目的一丝血色。

谢映之见到暗暗心惊。他知道麻烦了。心魔已生。

魏瑄此时却已恢复了平静,眉间的焰芒也暗了下去,他微挽起嘴角,

“先生,在月神庙,我已经跟萧将军说定了,我在塞外很好,不会再回那个皇宫了。”

“你们成全我罢。”

谢映之蹙眉。

看来魏瑄此时还不知道情况之严重。

他心魔已生,作为玄首,就断不可能让他留在这里,让他陷入混后,成为苍冥族复仇之工具。

而且既然魏瑄都那么说了。如果是卫宛,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彻底摧毁他,让他身陨魂消。

但是,月神庙时,魏瑄凭一身孤勇,将自己燃成火焰,救了众人,最后却落得入魔,神魂俱灭的下场。太凄惨了。

玄门无情,但谢映之当时也说过,玄门不会惩激扬义气之士,不能寒天下之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