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和黑袍人的较量中,让魏瑄感到了可怕的差距,枕霞湖畔一局棋,让卫宛捉了个现行,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打成玄门叛逆不得翻身。这让魏瑄意识到,比他的秘术更厉害的是他的手腕。

如果他在明处,黑袍人在暗处,他根本没有把握能赢。

所以他也要潜藏在暗中,藏得更深,以最不起眼的方式打入敌人内部,在暗中帮萧暥把危险扫清。

火苗的噼啪声中,徐放也在衡量着他。

作为铁鹞卫头目,徐放阅人无数,乱世浮沉中,他见过很多人,或目光阴郁、或满怀愤懑、或贪婪虚伪、或野心勃勃。而眼前这个青年虽形容瘦削,衣服粗粝,可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自然清贵,坦荡从容中有一丝淡淡的忧郁,像是个流落乡野的王孙。

这个浑浊黑暗的世道,已很少再见这样谦谦风度的人了。说不定还真是玄门的人。

徐放满怀的疑虑稍稍放下,接过了魏瑄递来的兔肉。

军中伙食寡淡,不得不说,这兔肉被稍作拾掇后,味道就天差地别了。

他的面色也缓和了些,“既然你是玄门的人,来这里做什么?难道玄门也会插手襄州的事?”

魏瑄神色淡然地继续烤肉,“玄门无意介入俗世争端,我此来只为东方冉。”

他一抬眼,浓密的睫毛下墨澈的眸子幽然一闪,“都尉作为铁鹞卫总指挥,知道的密辛应该不少,有些事就不需要我说了罢。”

徐放道:“那要看你指什么?”

“东方冉的底细,徐都尉应该知道。”

徐放面色一沉。

其实在郢青遥出事以后,徐放就查过东方冉的底,除了日月教教主的身份以外,他似乎和玄门还有恩怨。

但玄门之事,深奥幽玄,纵然是铁鹞卫都不能再查下去。

“东方冉原名薛潜,乃玄门叛逆,昔年他觊觎玄首之位,事败后叛逃师门。为对抗玄门追捕,他偷学秘术邪法,勾结苍冥族……”他以寻常的口吻说起玄门的密辛往事,让徐放更加相信他的身份。

随即他话锋悄无声息地一转,“如今东方冉投奔幽燕,北宫将军是要包庇玄门叛逆么?”

徐放骤然色变:“主公已驱逐了他。”

玄门虽出世,但各路诸侯,谁也不想得罪玄门。

他赶紧道:“世子是受他蛊惑,被他所害。”

魏瑄不动声色一笑,“如今东方冉提出交换质子,都尉相信他真是为了世子的安危么?”

“他们只是为了诱杀萧暥罢了。”徐放咬了咬后牙槽,“但这确实是个机会,那个呼延钺可能真能得手。”

魏瑄眸中不易察觉地杀机一显,话却说得漫不经心,“因为他有金石之身?”

“不,东方冉设了个陷阱。”

“什么陷阱?”

徐放道,“黄龙城以西有一片平蒿原,此处一马平川,将会作为交换质子之处,他们会提前布下伏兵陷阵,鼓声一响,等到那个矮子跑到埋伏圈中,我铁鹞卫中的神射手就一箭射中那矮子。”

魏瑄顿时明白了,情急之下,萧暥一定会率兵冲入埋伏圈救人!

徐放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魏瑄指节紧绷的手,“你好像很关心萧暥?”

魏瑄从容道,“我不是关心萧暥,而是呼延钺。他是苍冥族人。”

徐放勃然起身:“苍冥妖孽!?”

“都尉现在知道了罢,世子周围都是何等人,玄门叛逆,苍冥余孽,皆居心叵测之辈。”

徐放沉默不语。

魏瑄又道:“恕我直言,北宫将军将世子托付给都尉,萧暥若败,都尉无功,世子若有不测,都尉之过。”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放顿时深吸了一口冷气。

魏瑄见已水到渠成,抛出了最后的筹码:“都尉助我玄门捉拿叛逆,我助都尉救出北宫世子,如何?”

入夜,

魏瑄身着铁鹞卫的袍服潜出营地,趁着茫茫雨色沿着起伏的山路快行,直到远远的能看到黄龙城逶迤的城廓。

他站在一棵虬曲的老槐下站住,雨水湿了满脸,他朝思暮想之人就在前方的城中,却不能相见。

他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拉开了弓,一箭划破长空。

随即他就看到城头火光闪烁,

“有人向城中射箭!戒备!”

他深望了那城阙一眼,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沉沉黑暗中。

片刻后,那支箭就被送到了萧暥的面前。

箭头上绑了布帛,用蝇头小楷细密地写着几行字,报信人刻意隐去自己的笔迹,但看到那行字时,萧暥微微出神了片刻。

谢映之轻叹一声,问:“主公打算如何?”

萧暥抬手拾起那支羽箭,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如他们所愿。”

其实他本就不打算留下北宫皓。

北宫皓又蠢又刚愎自用,将这种人放归敌营,对敌人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