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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暥微微一怔,沉默片刻,遂默然道:“元熙,江南路远,你多保重。替我照顾好嘉宁、澈儿。”
魏曦讶然道:“阿暥,你不随我一起回去吗?”
萧暥摇首道:“我想留在大梁辅佐陛下,而且……”
有他的地方才是家。
如今,他不在了,江南的四时光景,花开花落,潮起潮息,都是空寂。
雨落檐下,风过林稍,月满西楼,雪漫阶前,皆是伤怀。
他想回江南,魂牵梦绕。他怕回江南,物是人非,梦断人遥。
终究是归去何处?
次日清晨,一场秋雨后。
萧暥站在长亭外,目送着魏曦的车队辚辚远去。
三十年后。
暮春,将军府。
云越悄然走进庭院,就见院中一株晚樱下,那人正倚在凭几上小憩,手中的文书摇摇欲坠。
夕光中,那娴静的容颜犹如妙笔镌刻般,数十年几乎没有变过。
由于移星换月之术,魏瑄将神性渡给了他,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唯有那如流墨般的一头青丝被凝成了霜雪。
云越轻轻抬起手,拾起他银发间点点柔淡的落花。
“嗯?云越啊。”萧暥醒来,睫毛如振翅的蝶翼微动,“何事?”
“北狄大单于派使者来,邀请我朝遣大臣参加少狼主的加封典礼。”
萧暥想起来,伊若回到草原也已经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随着互市通商的发展,两国边境得到了持久的和平。
前些年,魏瑄册立魏曦之子魏辰为太子,阿迦罗也派人入朝祝贺。
云越道:“容绪先生年迈,车马劳顿,恐怕去不了。”
“我去罢。”萧暥道。
这些年,由于朝中推行科举、税制、田制等各项改革,朝堂上争执不休,诸事繁多,他也有好几年没有去塞北,没有去海溟城了。
刺杀
初夏,六月的草原上郁郁青青。
蓝天白云间,碧绿的草场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毡房,有袅袅炊烟升起。
一位盲了的老人静坐在一截树桩上拉着胡琴,吟唱起古老悠长的曲子,几个五六岁的孩子趴在柔软的草地上,正听得聚精会神。
不远处,几个少妇正在在羊圈里挤羊奶,看着乳白的羊奶盛满木桶,红扑扑的脸上尽是欢喜。
再远处的草坪上,一名牧人唱着歌谣赶着膘肥体壮的马儿到市集上去给妻子换中原鲜亮的布匹和好看的首饰……
互市通商三十年,草原上一片生机勃勃。
王庭大帐里,昏暗的羊脂火把照耀下,阿迦罗坐在狼皮大椅里,他老了,年轻时的艰苦跋涉和常年累月征战留下的重伤摧毁了他的健康,使他衰老的速度要比常人快一倍,当年棕褐色的卷发已经灰白,如岩石般苍峻的脸上,是岁月无情的刀刻。
年轻时能徒手掀翻一匹雄骏战马的威壮汉子,如今却已经拉不开一张硬弓了。岁月催人老,哪怕是北狄的大单于也无法逃脱。
他皱着眉头喝完巫医配的药,问道:“乌提若部有什么异动么?”
朝戈道:“左大都尉支持大单于的决定,拥护北小王为少狼主。”
阿迦罗眉宇深凝:“乌提若是一条狼,就算他现在假装驯服,也总有一天会露出森森的獠牙。”
“大单于为什么还要留着乌提若呢?”朝戈不解道。
“因为他有一颗狼心,他麾下的狼骑是我们北狄最能战的军队了。”他深吸一口气,“我每天喝这么苦的药,就是要多撑几天,让伊若再积累点威望。将来能够驾驭他,控制他。”
他话音刚落,一名侍从低头进了大帐:“大单于,雍朝祝贺的使臣到了。”
阿迦罗闻言对朝戈道:“容绪先生这把年纪还车马劳顿,不容易,请他到新建的毡包。”
“这次来的不是容绪先生,是大将军萧暥。”
“你说什么?谁来了!?”阿迦罗猛地从狼皮宝座中惊坐起来,激动地嘴唇微微颤抖。有那么一瞬间,朝戈仿佛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华。
他大概以为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左大都尉大帐。
乌提若身披皮甲,居中而坐,部将额布楞、琉延等分开两列。
“左大都尉,你将来就真的甘心居于北小王之下吗?”额布楞粗声道。
“伊若从小生长在大梁,他已经没有北狄人的勇气和血性了!一旦他成为将来的大单于,我们就会成为大雍朝的附庸!”
“去他娘的通商互市,我的弯刀已经三十年没有饮血了!”琉延额头青筋梗起,
“中原人的战神都已经死了,大单于还在犹豫什么?”
乌提若抬起手,示意他们噤声,然后用狼一样的目光环顾四周,道:“大单于老了,已经没有当年的雄心了。”
“难道我们北狄就这样偏居一隅,就这样衰弱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