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推荐的那个人选就是盖聂先生?”嬴政把玩着手里的的茶杯,日了久了,他渐渐也喜欢上了雪顶银梭清冽而又苦涩的味道。

“原本不是,只不过他在咸阳发现了我的踪迹,我的人也找到了他。”忘机淡淡道,“秋狝一事并非我的主意,或者说清楚一点,他意志坚定,追随你跟我并无关系,我也没那个本事左右他的想法。”她哪儿能不知道嬴政的顾虑。

嬴政心中微动,他就知道忘机懂他,就算被他怀疑,她也不生气,反而主动为他解释,这种感觉实在美妙,“你不好奇我给盖聂先生安排了什么事务吗?”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忘机喝着平淡无奇的白水,“不过你也没办法给他高位吧,如今朝堂之上没什么官职悬空的,倒是有些委屈了鬼谷的名字。”

地上的影子突然重叠到一起,嬴政紧紧挨着忘机,手撑着桌面抵住下巴, “你这是在为他打抱不平,还是因为鬼谷?盖先生说你们一同在鬼谷学艺,你为什么骗我?你不是出身道家吗?我的过去你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你的事我却一点也不清楚,这不公平。”

忘机不为所动,不过也没有挪开身子,身旁这个人好像很缺乏安全感,一有什么事就喜欢跑过来挨着她,“这不叫骗,也没有不公平,是你自己想当然了。你又没有问我别的,你只问我是不是道家的高人,我当然说是了。”

“我同鬼谷子学过一段时间,算是盖聂的师妹,不过师傅吩咐过,我不可以鬼谷传人自居。至于别的,我不告诉你。”忘机想了想解释道,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所谓官职,最重要的是你,在你亲政前,务必将师哥带在身边,只有他的武功我才能放心。”

不告诉他也罢,身边多了个现成的人可以问,嬴政脸上笑意渐浓,他倒不至于为了盖聂置气不满,他在忘机面前表现得有些孩子气,其实心里门清儿,忘机吃软不吃硬,越是好言好语,委屈可怜便越能让她心软,做几个表情罢了,便能听到她的关心。

忘机轻轻叹气,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锁骨处,隔着衣服,不清也不重,“还在这儿笑,不知你到底是心大,还是有万全的准备。秦国朝堂势力错综复杂,且不说东方六国,想要你命的人太多了,若是师哥不来,我绝对放心不下,得亲自跟着你。”

嬴政握住那只青葱玉指,进而包裹住温香软玉,认真承诺,“我知道,谢谢你,忘机。”又勾起唇角,“那我突然觉得,盖聂先生来的不是时候。”

忘机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到底没有把手抽出来,任由男人攥得紧紧的,又有些小心,似乎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我只是怕自己前期投入的东西都化作竹篮打水,吕不韦浸淫朝堂数十载,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警醒,你做的事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已经心生警惕,我们要早做打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的说道,“稍有不慎,昌平君,昌文君他们在你势微时,也未必会全力助你。”扶苏已经六岁,这两人未必不想成为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吕不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嬴政同她一样本就亲情淡漠,好不容易得来的父子亲情,她不想离间。

嬴政早已不是数年前那个只能受人摆布的少年国君,他眸子幽深,漫不经心道,“长信侯门下有家僮数千人,门客千余人,表面上好像能同吕不韦抗衡,关系又势同水火,赵姬的荣华富贵全在我这个儿子身上,他们会帮我牵制吕不韦的。”

忘机敏锐的发现嬴政已不再称赵姬为母亲,说着儿子两字时甚至有几分讥讽,心下不忍,总觉得嬴政已经知道什么了,见他不欲多言,她也不打算戳人心口追问。

“我不会让第二种情况发生的,你以为他的生母早逝是谁的手笔,他的宫殿是仅次于我这里的铜墙铁壁,昌平君他们插不进手,就算插手,一个孩子罢了……”嬴政冷漠的说道,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何不对,难道留一个楚国公主天天教他的孩子与楚友善?

虽然为了确保扶苏的位置,第二个孩子比他小了整整快五岁,但谁又能说扶苏就一定就能做秦国的继承人?大秦没这个规矩,嬴政看了一眼忘机,唇角勾起,眼底多了两分笑意,融解了冷漠,他的时间还很长,全然将忘机说过要走的话抛在了脑后。

忘机点点头,并不觉得嬴政有什么不对,只是正好说到扶苏,她想借机提点一下,“奋六世之余烈,秦国能有今天的国力,与历代国君的积累是分不开的。相应的,如果下一代君王亲近谗佞,放逐忠贤,纵情享乐,赏罚不分,就算你把天下捧到他眼前,也唯有哀亡的一天。”

嬴政无奈,盯着忘机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我才二十一岁,你就开始想这些了?我该说什么好?”

“王朝的兴衰与继承者的关系我不信你不知道,只是让你稍微注意下一代的培养,没有别的意思。”好像谈论这个是太早了,忘机被他看得也有些心虚,淡淡道,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既然这样,不如你来教的好。”嬴政突然提议,“你之前不是说要找个机会主动暴露行踪吗?正好。”

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