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皇后面露难色,她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

“你父皇原本今日也想来见你, 只是他如今……已经难以起身……”

桑明奇自然没有心思耽搁,他骑上快马,先一步回到了皇宫中。

花盛妙跟在他身后, 他们甚至不用在宫门处下马,就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寝宫中。

空旷的殿内没有过多生机,一眼望去都是素雅净色的玉石制器,袅袅的熏香后, 颗颗奇珍异兽雕纹细腻的玉帘遮掩着床榻, 隐约可见一位瘦弱的人形。

“父皇, 儿臣回来了。”

这位传闻中无数人期盼着退位的桑国国君,病得瘦骨嶙峋, 然而听见桑明奇的声音, 他陡然睁开眼, 病态死白的面容上浮现出惊喜之色。

“奇儿……”

花盛妙不想掺和两人父子情深的重聚,她索性和夏侯将军一起站到殿门外,如果不是夏侯将军始终动态地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她还真的有心再打听一下那位二皇子与桑皇帝重病的缘故。

“师兄,宗门里的法术不能让凡间风调雨顺,也不能治好凡人的病症吗?”

她偷偷问向身边的孟春邈。

大师兄温声道:“当然可以。师妹想要让桑国所有人的病症都消失,也永远风调雨顺吗?”

听着大师兄这种“只要她答应他就能做到”的语气,花盛妙却少见地有了些不安。

“师兄,那实现这些事的代价是什么?”

孟春邈顿了顿,似乎才想起那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代价。

“代价是,他们可能会变得,不太像人。”

花盛妙:……救人的方法,是让所有人变成怪物。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冷笑话,却很符合大师兄的风格。

她又问向剑鬼,剑鬼的声音中透出了几丝锋锐笑意。

“仙门的道法,不能长久改变天时,也不能用在皇族勋贵的延年益寿上。不然所有的凡间王朝,最后都会走上前朝之路。这是……”

剑鬼的声音突兀地中断,他原本冰冷沉锐的面色一变,像是陷入了极其恐怖的梦魇中。

“师妹,师妹!不要跟他走!”

他沉黑的眼眸陡然失去焦距,像是感知不到花盛妙的存在,

剑鬼目眦欲裂地拔出剑,像是要不管不顾地刺向他视野中那位要带走花盛妙的“敌人”。

花盛妙眼疾手快地用月线捆住剑鬼雕像,没有让剑鬼师兄造成更大的影响。

敷衍过询问情况的夏侯靖,花盛妙从大师兄口中,确定了这是剑鬼师兄疯症频发的征兆。

孟春邈慢慢握紧她的手,温声缓慢道。

“道祖尸灵本就疯了,师妹不必在意他的疯症。”

然而与此同时,花盛妙却能听到一道微弱而格外平稳的,宛如从剑鬼雕像中传出,又仿佛是剑鬼雕像刚刚恐惧的那个梦魇的声音,终于在此刻成形。

“师妹,来……我这里……”

那道声音,和剑鬼的声音一模一样,却似乎没有多少人的感情,而是如同非人寒剑般的冰冷。

“我有,救下所有人的方法。”

“师妹,避开你的大师兄,来寻我。”

“师妹,我才是……真正的剑鬼……”

花盛妙看向大师兄:“师兄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孟春邈隔着月线,轻轻捏住剑鬼雕像的头,一道咔嚓响声后,那处微弱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他松开手,征询般温声看向花盛妙:“是他发出的声响吗?”

花盛妙松开月线,看着头身被分开的剑鬼雕像,呆滞片刻,方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师兄!”

她这一声,是朝剑鬼雕像喊的。

下一刻,剑鬼雕像被分开的头身却紧密贴合到了一起,回归原样。

“师妹,太好了……”

剑鬼雕像似乎根本不在意孟春邈方才的举动,他只是用力抓住花盛妙的一指,颤抖得如同控制不住身体的病人。

“你没有跟他走,不要听他的蛊惑,我没有疯……只要留在师妹身边,我就不会再疯了……”

看剑鬼雕像似乎没有太大的异样,花盛妙这才松了一口气,她镇定下来,给了剑鬼师兄不会离开的保证,再度将他安抚下来后,这才有心思看向周围。

不知何时,夏侯将军他们将她和师兄所在之处牢牢围起,如同一道坚实的壁垒,阻隔着因为那道破空剑响而赶来的宫人和侍卫的目光。

桑明奇似乎也被这里的声响吸引了出来:“师姐,刚刚发生了什么?是有刺客吗?”

花盛妙总不能回答“没什么事,只是她的师兄突然发疯”,她顿了顿,灵机一动道。

“我刚刚太过警惕,以为有魔物出没,没忍住出了剑。可能只是我一时眼花了……”

桑师弟先前说前朝魔物在此地肆虐,那么她用这个理由撒一个小小的谎,应该问题不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