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庆只是笑。

她见过沈君牧望向梁夏的眼睛,带着光跟欢喜。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最是藏不住。

“既然那边无事,”李知庆道:“那就睡吧。”

今日怕是睡的最后一个安稳夜了。

翌日。

沈君牧睡了一夜,烧已经退的七七八八,额头没那么滚烫,脸颊也不再是绯红色,只是不舒服,这会儿还睡着。

梁夏守了一宿,精神倒是还行。

“皇上您去歇歇吧。”李钱趁梁夏吃饭的时候劝她。

梁夏摇头,环视一圈,饭桌上只有她跟李钱。

报春在里间看着沈君牧,九号素来如风来去自由,吃饱后见不着她很正常,倒是简曲不见了。

梁夏问,“简曲呢?”

“后厨呢,”李钱说起这事也觉得好笑,跟梁夏道:“李知州不讲究吃喝,厨子手艺也是能吃就行。简曲来了后,那勺一颠饭香味一下子就飘出去了,引来全府的人围着看。”

奈何简曲是皇上带来的小厨子,要不然高低得求他做顿饭。

“有个小傻瓜馋了,拉着他的衣袖也不说话就只巴巴地盯着他看,”李钱摇头失笑,“简曲心一软,这会儿正给她加餐呢。”

所以没过来吃饭。

梁夏也是笑,“比阿九还馋。”

“哦对了,李知州今日早早就出门了,”李钱又说,“知道君后退烧后,她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今日有事要出城,您要是有什么需要跟吩咐的话直接找李夫郎就行。”

李知庆迟迟升迁不了是有原因的。

如今皇上就住在她府里,她能有什么要紧事比伺候皇上还重要?摆在眼前的机会她都把握不住,能升到京城就有鬼了。

李钱恨铁不成钢!

梁夏三两口把饭扒拉完,“让李夫郎帮忙备马,我们也出城看看。”

李钱问,“您不放心李知庆,想看看她去做什么了?也是,她这时候出城能为什么事情呢。”

“为的可多了,”梁夏放下碗,掏出巾帕擦拭嘴角,缓声跟李钱说,“江南多水稻,如今六月,正是排水晒田的好时候,结果前日却下了场大雨。”

梁夏起身往外走,“李知庆应该是去田里看庄稼了。”

去看庄稼了?

李钱跟着梁夏往外走。

坐马车出城太耗费时间,梁夏问李夫郎要了两匹马,她跟李钱一人一匹。

李钱别的不说,但骑马还是能拿出手的,只是年纪大了,不敢跑的像梁夏那般快。

怕梁夏迷路找不到人,李夫郎挑了个侍卫带梁夏过去,“那片田她几乎天天去,肯定在那儿。”

梁夏到的时候,李知庆早已在田中央,头顶草帽,弓着腰正在看稻。

她身上穿着寻常藏青色夏袍,衣服颜色洗到漏白,如今衣摆撩起来塞进腰带里,裤筒往上挽起,布鞋脱掉放在田头,光脚下的地。

她弓腰在那里,和其他田地里的寻常百姓没有半分区别,草帽之下,无人知她是稻农还是知州。

瞧见梁夏翻身从马上下来,守在田头的侍卫立马上前行礼,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叫大人过来。”

梁夏手握缰绳摇头,“不用,我过去就行。”

梁夏脱了鞋朝田里走,边走边看稻子的情况。

“皇上还懂这些?”侍卫顿住,莫不是装样子糊弄人的吧。

李钱跟在后面,这才赶到,气喘吁吁下马,觉得一身老骨头都被颠簸散架了。

闻言不由看了眼那侍卫,喘着气说,“我家主子,上知天文下知种地,就没有她不懂的。”

侍卫脸上恭敬,心里轻嗤。谁信,一个民间找来的小皇上,正是念书科考的年纪,能会种地?能懂稻子?

梁夏虽不擅长种地,但不代表她不会。

她走到李知庆身边的时候,李知庆蹲在地里头都没抬,听见身边动静以为她是侍卫,指着稻子跟她说,“亏得苗好,不然再下两场大雨,今年收成又要完。”

梁夏同款蹲下,“也不光是苗的问题,是排水做的好,如果水积在田里,再好的苗都没用。”

听见她的声音,李知庆一愣,扭头抬手掀开帽檐看她,“皇上?”

她往后看一眼,侍卫跟李钱都站在田头,唯有梁夏脱了靴子卷了裤腿一路过来。

李知庆笑了一下,手在衣服上擦干净,才解开头上草帽递给梁夏,别的也没多说,只道:“太阳越来越大,皇上戴着吧。”

梁夏也没客气,接过草帽站起来。她环视一圈发现今年稻子长得都不错,眼里露出喜色,“好景。”

李知庆见她懂排水,也有些意外,边往田头走边跟梁夏说,“种子是来来回回筛选十几年才培育出来的,排水也是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经验,不过皇上这个年纪竟然懂排水,倒是让臣有些惊讶。”

今日天好,田间有风。

风荡衣衫,鼓动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