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写?”

“因为是直达车,不需要写经停站。”

“喔……至‘郑州站’,票价350元,2日内到达有效……”她开心地念了一遍,两人去站台上等车。

站台很雄伟,墻壁上贴了白色和绿色的瓷砖,房顶上还有积雪。脚下是坚硬厚实的水泥地面,风吹过长长的,亮亮的铁轨,带来一股奇特的味道。

她大口呼吸着清晨的空气,看红色的栈房顶上,白云悠悠地飃——她从没感到天地这么广阔,阳光这么温暖。

“这是什么味道?有点香,有点臭,又説不出来。”嬴洛问身边的青年:“老成,你知道吗?”

“或许是……火车味?我也经常好奇。从前和他们坐火车,经常从上海到苏州啊,无锡啊,吃碗浇头面再回学校。”青年愉快地讲起曾经的事:“那时候真好。”

两个年轻人悄悄拉着手,似乎完全忘记了昨天在村委挨批斗的伤心事。

“呜——呜——”汽笛声由远及近,巨大但灵活的轴承驱动着钢铁巨兽,巨兽携带新鲜的清风,穿过陕中辽阔的平原,一边喷着白气,一边“哐当哐当”地将身下的铁轨吞掉。好雄伟的火车,她想,仿佛一口气就能吃掉整个咸阳。

“老成!”她轻轻喊出了声:“这是火车!怪不得冒烟,里面烧着火吗?”

“火车不点火,喷出来的是气。”青年很耐心地解释:“我没想到能和你一起坐火车。”

她点点头,心想,要是舅爷舅奶奶也能来坐就好了。

火车喘息着,向站台滑过来,一阵哐当乱响,车身大声叹了一口气,才停住不动了。

又是嘰哩咣啷一声,列车绿色的门重重地打开,下来一个穿着深蓝色大衣的长腿列车员,紧接着涌出一群绿军装红卫兵。

他们中女生带着军帽,紥着红头绳,男生剃了板寸,边唱红歌,边雀跃地跳下站台。嬴洛有点害怕:“他们……不会来抓我们吧?”

“别看他们。”成舒扭过脸,等他们下去,先让嬴洛上车,自己跟在后面。

好高的台阶,嬴洛感叹了一句,列车员善意地推了她一把,她刚站稳,就看到左右两边全是木头装饰的,火车味浓郁的四个一组的座位。

她一时间不知所措,急忙回头去找青年,青年正在她背后,拉起她的手,带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老成,那个白色的大刀片是什么?”

“是风扇,夏天凉快的。”

“那这车开到没路的地方怎么办?”

“我们下去跑?”青年眯着眼笑:“我开玩笑的,不会没路,你想去哪儿,铁轨就铺到哪儿。”

人越来越多,先上来十几个提着鷄蛋、蔬菜的农民,又上来一大班十七八嵗的红卫兵,还好,他们对面坐了一对戴眼镜,穿衬衣,耳朵别铅笔的年轻夫妻,看起来像是工厂的技术员。

正开着玩笑,青年脸色一下子变了。一群穿着深棕绿上衣,蓝裤子,戴国旗徽章绿帽子的男人上车,向乘务员交待:“有两个知青跑了,一个从上海来,一个是咸阳本地人,我们得挨个盘查乘客。”

车里喧嚣,警察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地掉进他们耳朵里。

他们紧紧握着手,能听见对方心脏狂跳。

“同志,你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为将轰轰烈烈的无產阶级文化革命推向新的高潮,我们从广州来西安串联,听説周至有武斗,特意观摩学习先进经验,如今准备去郑州转车,再回广州建设祖国。”成舒慢条斯理地用广东话说出嬴洛为他想好的台词。

“你説什么?”

“对唔住……我,係广东人,我的普通话,不太好。”他靦腆地拿出胸口的红宝书,突然又变得字正腔圆:“干革命要靠毛泽东思想,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无產阶级专政万岁!”警察也向他致意:“广东来的同志辛苦了!祝你们革命情谊万岁!”

盘查了一圈,警察一无所获,不得不被列车员催促下车。

又是一声“呜呜”的汽笛,火车深吸一口气,各个部件“叮叮咣咣”一顿乱响,居然真的开动了。

嬴洛扒着车窗看,陕中的风光一点点倒退,模糊,沿轨道而生的落叶树木都变成苍白的影子,车站边低矮的平房则成了一个个纸做的盒子。

她想起舅爷舅奶奶,想起她的狗,想起小魏,想起林场——

扑棱棱!一隻雪白的猫头鹰,用翅膀敲打着车窗。她打开窗子,新鲜的风灌进来,猫头鹰跟着车飞旋,那双明黄色的大眼睛,一直追着她跑。

“再见!”她在心里挥手大喊:“再见!”

“来,大家一起唱——”

车厢里的青年红卫兵躁动起来,他们整齐地拍着巴掌,有节奏地齐唱: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嗨哟,他是人民大救星

他为人民谋幸福,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