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的大年初四,我来到这个人世。据说母亲生我时,一直洋水不破,接生婆说没有办法,吓得奶奶和邻居五奶奶去请另一个年纪大的接生婆。由于奶奶心情紧张,那个接生婆年纪又很老,腿脚不利索,奶奶和五奶奶搀着接生婆走的飞快,据说那个老接生婆的两只小脚都离开了地面,差一点就飞起来了。那个老接生婆果然经验丰富,用手扣破了洋水,我顺利降生。现在家里有一张我100天的黑白一寸照片,坐在一个椅子上,带着一个兜肚,脸胖嘟嘟的,表情呆滞。据说照这张照片的时候,母亲躲在椅子后面,蹲在那里,用手在后面扶着我。

1972年至1975年,记忆基本上是模糊的。有几件小事,分不清是哪一年。

一个夏天下雨,大人忙着把院子里的东西往屋里搬。大姐赶忙把院子里种的一棵小桃树用手拔起,跑到屋里跟母亲说:“娘,我把桃树拿到屋里来了。”母亲苦笑不得。我每次说起此事,母亲总是不相信,说我可能是后来听大人说的。因为大姐比我大六岁,大姐如果还不知道桃树不能搬到屋里,说明大姐还很小,那我就更小了,顶多一岁多,不可能记得。可是我的记忆里是很清楚的,还记得当时我看他们都笑,不明白笑什么,后来问妈妈我才明白。

二姐从小体弱多病,而且由于第二胎又是女孩,奶奶不喜欢二姐。一次二姐病在炕上,哭着要吃苹果。母亲没有一分钱,跟奶奶要,奶奶不给。后来是一个自家的爷爷给了钱才买来一个苹果。那个苹果又分给我半个。

我的老爷爷(曾祖父)经常把我叫到他的屋里,偷偷从箱子一样大的收音机壳子里掏出桃酥等好吃的给我吃。因为从我爷爷、我父亲到我,已经是三代单传,老爷爷对我疼爱有加。每逢集市,老爷爷就拄着拐杖领着我去赶集,老爷爷还给我买了我平生第一本连环画,忘记是什么名字了。

一次父亲骑自行车带我去县城的爷爷那里。我坐在自行车的前梁上,看着夕阳把我和父亲还有自行车的影子投在大地上。我让父亲蹬快一点,父亲就用力再用力。我看着跟我们跑的影子,还嫌父亲骑的不够快,说再快一点。

1976年,周总理毛主席去世。感觉天要塌下来,很恐怖。姐姐已经在本村上学,看见姐姐在家自己制作白花别在衣服上。据说姐姐和同学还在村子里游行纪念伟大的领袖。就是在那一年,老爷爷大病了一场。家里赶忙制作好了棺材。后来老爷爷病好了,经常走到放杂物的小屋里,用手去扶摸那口棺材。我们还问他棺材好不好,老爷爷总是笑着说好好。

1977年,我背起书包去上学。到放学时,发现我的本子被一个同学撕碎了。放学的时候,我站在学校门口伤心地哭泣。二姐放学见我哭,就去教室里给我找本子,结果找到了我的本子。同学撕碎的不是我的本子。但是我因此推迟了一年上学。

1978年,我终于高高兴兴地去上学了。还记得老师教我们认识数字:“1像粉笔,2像鸭子,3像耳朵,4像红旗”由于成绩优异,老师带着我去参加全县的考试竞赛,我一举夺得第三名,轰动了全校。校长专门召集全校的师生开大会。当校长正举着奖品和奖状在讲话时,前面高年级的同学回过头来跟我说:“快去要阿!”我于是冲出人群,跑到校长面前,踮着脚伸出手去要奖状,引得全校师生大笑。放学的时候,我后面跟了一群人,我就象英雄一样走在前面。

1979年,老爷爷再一次病危,家里来了好多亲戚。一天晚上,母亲把我和姐姐带到老爷爷的屋里,老爷爷躺在那里,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伸着手让我过去。睡到半夜,听见哭声。我醒过来,姑奶奶(老爷爷的女儿)哽咽着跟我说着什么,说了几遍,我一直听不清楚。姑奶奶忍住悲痛,跟我说:“你老爷爷死了。”我还不知道死是什么,只是呆呆地。天亮后,家里乱糟糟一团,没有人告诉我应该作什么。我背起书包照常上学去了。当我认真地坐在教室里学习的时候,老师还表扬了我,说我家里有事也不耽误上学。

1980年,印象中只是上学,没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事情。每天早晨天还不亮就起床,拿着在炉子上烤的红薯或者馒头去上学。每次我走出家们,家里的大黑狗总是在后面跟着,我往回撵它几次都不行。有时候只好往自家的院子里扔一点烤馒头,趁大黑狗去吃馒头的时候我就飞快的往学校跑。

1981年,弟弟出生了,全家高兴,三代单传,我们家香火不旺的情况终于有了改观。每到大街上,总有人跟我开玩笑:“桂锋,这一回多了个弟弟,以后家里的东西可要分给你弟弟一半啊。”我总是笑,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一个同学回家跟他娘说:“娘,你看人家桂锋都有弟弟了,咱也生一个弟弟吧。”就是在这一年的秋天,我来到县城上学,跟爷爷奶奶小姑一起生活。也是在这一年,邻居我奶奶家的春兰小姑不知得了什么病,在去医院的路上死了,春兰姑那一年13岁。

1982年,一个同学在卫河游泳的时候淹死了。前一天我们还在一起玩,第二天他跟同班的几个同学偷偷去县城东边的卫河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