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句可谓杀人诛心。众臣皆跪下请罪。贞筠时至今日,方明了沈琼莲当日所言的深意:“祖宗二字重逾泰山,虽说是家法,却无异于国法,熟谙其解读方式,就相当于握着一把尚方宝剑。”她磨剑千日,终有了用武之地。

黄钟恳切道:“臣等固然无能,还请圣上给臣等改过自新的机会,而非听妇人之见,贸然行事啊。”

“正是。妇人之言不可听呐。”

“陛下,听妇人之语亲征,任竖宦为监军,实乃取祸之道。”

“是啊,是啊!”

贞筠不由冷笑连连,这些人说不过,就开始扣帽子,为了他们的颜面,他们也必须要一口咬死,她是错的。还好,她还有准备。她再次叩首道:“臣妇乃以卑贱之身,盗皇后宝印在先,闯陛下阙廷,出言不逊冒犯诸公,只知罪大恶极。然臣妇于国之忠,于夫之义,天地可鉴。只求陛下发兵,解民倒悬,臣妇愿以死赎罪!”

语罢,她即刻从袖中抽出那把刀,那把月池在宣府日日磨砺的刀,刺进了自己的腹部。这个世道对女人来说,从来就不公平。男人可以大声说出自己的见解,女人却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一旦她们表露出自己的不驯,就会被礼教规矩所磋磨。她曾经在礼教的高压下,甘愿低眉顺眼过一辈子,可如今为了那个人,她愿意用死,来换一个说话的机会。刀锋已经插进了她的腹部,她要用血来洗清罪名,用死来确保自己永远站在道义的一方。

然而,就当她即将捅进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死死地握住了刀刃,一时间皮开肉绽,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淌了出来。贞筠愕然抬头,谢丕面色苍白地看着她:“弟妹,万万不可!”

一众文官见两人的血流了一地,又是惊,又是怒,又是怕。他们都明白,都闹到了出人命的地步,一切都难以挽回了。只有朱厚照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传太医!快啊!”

贞筠晕晕乎乎地倒下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四天以后了。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姐姐。婉仪又哭又笑:“你这丫头,你差点把我的心都弄碎了!”

心路玲珑格调高

早在宣府时,老娘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们。

贞筠想要起身, 腹部却是一阵刺痛。婉仪和沈琼莲忙按住她,她面色惨白,问道:“怎么样了, 可以出兵了吗?”

沈琼莲没好气道:“万岁带东官厅将领与神机营轻骑, 已经走两天了,这都是你做得好事!”

贞筠大喜过望, 她道:“神机营?!居然是神机营!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沈琼莲责怪道:“如有损伤,你就是千古罪人!”

贞筠摇头:“不会的,我相信皇上,皇上不会冒这种险。而只要他去了, 局势就会逆转。阿越有救了……”

她忍不住又笑,肚子却又疼起来, 婉仪忙按住她:“别动了,幸好谢郎中拦得及时,否则就要伤及内脏了。”

沈琼莲道:“还要幸亏她平日吃得多,腹部有肉,否则这么一扎,早就捅进去了。”

贞筠这才想起了谢丕,她眼前浮现他鲜血淋漓的手, 忙问道:“他怎么样了?”

沈琼莲皱眉道:“你还敢问他,以前的事, 你都忘了。”

贞筠道:“我只求问心无愧,不管其他。”

她所不知的是,谢府之中, 谢丕亦在受责怪。叔父谢迪恨铁不成钢:“人家是躲都躲不及, 你却要凑上去。上次的牢狱之灾, 你都忘了吗?”

谢夫人看着儿子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泪水簌簌直下:“我儿是探花郎,伤重如此,这还怎么写字作画……”

谢丕只垂头道:“是孩儿不孝,累母亲劳心。”

谢迁在一旁道:“罢了,罢了,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总不能真见死不救吧,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

谢丕眉心一跳,他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却不敢轻言半字,倘若他问心有愧呢?【1】

鄂尔多斯部中,探子早已禀报,汗廷大军气势汹汹而来。亦不剌与满都赉阿固勒呼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时春沉声道:“必须要向陕甘求援。”

琴德木尼道:“不行,谁知道,你们是来救援,还是来趁机占领地?”

张彩冷笑一声,他真的对这个女人万分厌烦,道:“也好,那就等你们打得两败俱伤时,我们再来占领地也不晚。”

语罢,他抬脚就要走,亦不剌父女对视了一眼。琴德木尼如被泼上了一盆冷水。她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对明廷来说,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早早发兵,只需等左翼和他们厮杀后,他们再来收拾残局。而张彩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他们也想活命!

琴德木尼忙笑道:“等一等,不过一句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

张彩转过头,他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哈敦只会掷飞刀来开玩笑,没想到,您原来是会说笑的。”

琴德木尼面色一青,满都赉阿固勒呼道:“好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