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用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同情道:“苏丹的心情,咱家何尝不知。只是,这泰西国度众多,个个视我们如肥肉。如不团结一心,怎能阻止他们东来劫掠。还有这海上逃亡的倭寇,如不杀尽,我等百姓何以安枕。陛下万寿节将至,苏丹不如亲往北京去一趟,以便共商大计啊。”

这已经不是谷大用第一次劝说他去北京了,马哈茂德沙阿的眼前一一闪过明军庞大的舰队,精良的武器装备和高昂的赏金,至此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哽咽道:“如不依靠你们,我们还能靠谁呢?只是,我们遭到这样的重创,恐怕无法献上足以匹配陛下身份的礼物……”

谷大用道:“哎,我们要是唯利是图之人,又怎会助你复国。心意到了就够了。再说了,苏丹的效忠之心,不比什么都珍贵吗?”

马哈茂德沙阿大为感动。有他作为表率,诸多苦于海盗的藩属国,也选择一起到京来朝拜。

着各色衣裳的外邦人,各地的大商人齐齐涌入京都,他们带来了详细的海图、技艺高超的工匠、各色的良种以及有关西方的情报。比起金银,这些更配被称作无价之宝。京城也因他们的到来,变得更加热闹非凡。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举目望去灯火辉煌,一片祥和。

月池独倚危楼,俯视着繁华的街景,曼声吟道:“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1】”

她偏头道:“时人言说,今日万国来朝之景,比太宗皇帝来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刘,你怎么看呢?”

刘瑾咽了口唾沫,他暗自嘀咕道,他能怎么看,他敢怎么看,他只能努力拍马屁打马虎眼:“如不是您拖住东南士族,使他们陷入内乱之中,无暇南顾,我们哪来这么多的军饷,打赢了这场大胜仗。今日的盛况,离不开您的辛苦筹谋啊。”

月池道:“是吗?可我如今获得的报酬,却不足以匹配我的功勋。

刘瑾极为圆滑道:“都是一家人,分得太清楚了,岂非是伤了和气。”

月池冷笑道:“他在算计我,逼走贞筠时,心里可没想过什么一家人。”

刘瑾心一跳,果然来了,他道:“那是一门好亲事,她的性命至少无恙……由此可见,皇爷始终还是想着您的。”

月池讥诮道:“想着我?我看未必吧。你的主子,你还不了解吗?城府极深,工于心计,他比谁都清楚,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要是贞筠死了,反而会让我更难忘怀。所以,她必须好好活着,活着才能跟我离心。”

“他选在此时动手,也是早有筹谋。他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有多久。整整二十年啊,爬上高位,才能手握大权,手握大权,才能左右局势,不至于被这个三方钳制的体系绞杀,反而能破开一个大口子。【2】他笃定我不会在大计将成时从中作梗,所以才敢肆意妄为。他是精明过了头了,精到让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刘瑾一时寒毛直立,他道:“可现下绝非动手的良机啊。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您就算为了眼前的大好局势,也不能在公事上动手啊。”他们宦官好不容易迎来了腾飞的机会,可不能再被内斗毁了。

月池蹙眉道:“那你说怎么办?”

刘瑾道:“您有事,可以冲他……自个儿去啊!”

月池的笑意缓缓浮现:“这可是你说的。”

百辟虔心齐稽首

可你为什么永远都像小时候一样任性呢?

刘瑾了然,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他虽然见惯风雨,可因为太过心心念念,反而落入了圈套之中。

他长叹一声:“打蛇打七寸, 治人先治心。说得就是这么个道理了。不过, 话说在前头,咱家可不会再掺和你们这档子事了。”

月池道:“你连报酬都不听, 就要一口回绝么?”

刘瑾呸道:“福气再好,也要有命享才是。”

月池道:“老刘,你还是怕了。”

刘瑾苦笑一声:“谁能不怕呢?你难道不怕吗?”

月池静静地望着他,刘瑾撇撇嘴:“好吧,那对这样的你来说, 应该有不下一百种方法,把他逼得发疯才是, 何须借助外力。”

月池眉宇似笼上烟雾,她心知不必在这个人老成精的老太监面前掩饰:“这就是不平等关系的悲哀,这其中夹杂了太多的东西,让我不得不注意分寸。”

刘瑾腹诽道,这就是你找上我的原因,让我这个可怜的老仆人帮你想想,有什么既能叫他狠狠吃个教训, 又不至于闹得不可开交的法子。

他眼中闪过精光:“何须向外寻找软肋,你只要自己病一次就够了。”

月池一愣, 刘瑾的目光又在她身上打了个转,他道:“不过你现在看起来好多了。也是,那么多太医、医女围着, 无时无刻地盯着, 就是只有一口气也该救回来了。”

月池很快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她冷笑道:“只有傻子,才会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那就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