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岁:“……”

好,他不知道。

但是现在他被调任成地方官,已经听不见这人的心声了,也就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不知道。

季岁:“先前我去监赈,调用了河南的粮食,发现其地有官员与户部官员相互勾结,贪污官粮,这才导致前年河南的旱灾无法及时阻止,酿成大饥,出现人相食之景。”

许烟杪愣住:“怎么……和我说这些?”

季岁:“……”

季岁只能艰难地猜测许烟杪的想法,谨慎着措辞:“我如今已非官身,欲将收集到的证据呈上去,又怕有人从中作梗,你与万寿公主素有交情……”

季岁说了很多,许烟杪就静静听着,他也不知有什么思索,总之,最后许烟杪就点了点头:“好,如果我见到万寿公主,我会把这些证据交给她。”

随后,许烟杪就离开了。

他离开后,季岁很久没有动静。

久到身后小厮都开始主动说话:“老爷?”

“听不到了……”

“什……”

季岁站在夜市灯火之下,影子拉得很长。

那声音微微带着惆怅。

“听不到了啊。”

能听到许烟杪的心声时,季岁为之烦躁,为之气恼,可当真的听不到时,就好像看到一扇大门在他面前砰然紧闭。

京官才能听到许烟杪的心声,地方官,哪怕有官印,哪怕人暂时站在京城的土地上,也听不见许烟杪的心声了。

此前被调任做知府,他尽管明白自己的官途到此为止了,皇帝不可能再让他回京,然而,情感上尚未明确感受到不同之处,他的门槛依旧有不少人踏破,他的人脉依旧摆在那里,他依旧是今文学派的领头人,甚至他的好友,是如今的皇太子。

可,再没有一刻如听不到许烟杪心声那时,季岁深刻意识到……真的不一样了。

——他已被拒绝在权力场外。

而没有实际权力,那些东西,终究落不到实处,也就是名头说得好听。

小厮不知道如何搭话,绞尽脑汁想了想,说:“小姐还在等老爷回去。”

这其实是假话,秦筝从来都是冷淡对他,怎么可能等他回去。

季岁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许烟杪离开的方向,随后想到秦筝,神情一下子温和下来:“回罢。”

阿筝现在不认他,不要紧,是他做错了事,他会用一辈子来恳求阿筝的谅解。不谅解也没关系,他会尽己所能地弥补阿筝。

又想到之前,有人给他递来消息,说那个写《女诫》的君子已经被皇帝放了,对方放言,要回到家乡,从身边人做起,一点一点扩大《女诫》的影响力。

而巧的是,对方家乡正好是他往后做知州时的辖区。他又有幸得陛下谅解,允许他携家眷上任。

想到那君子和《女诫》。

季岁冷笑一声。

想扩大《女诫》的影响力?尽管试试。

许烟杪顶着黑眼圈来到了朝堂上。

他想了一晚上要怎么把贪污这事捅出来。

这事牵扯得有些大,交给万寿公主恐怕兜不住。

——许烟杪根本没想过,季岁所谓的传达给万寿公主只是托词,他只是想让许烟杪了解这事,来日在朝堂上心里那么一说……如此,功劳也全是许烟杪的了。

季岁实在很讨厌许烟杪聒噪,但也实在很感激许烟杪帮他找到了外孙女。

许烟杪正在走神,完全忽略了兵部司务试图提醒他的眼神和气音。

兵部司务急得不行。

许郎!别走神了!陛下今天明显特别不高兴,万一被发现……

“许烟杪。”老皇帝的声音古井无波。

但……许烟杪在走神。

老皇帝:“……”深呼吸一口气,提高声音:“许烟杪。”

许烟杪还在走神。

兵部司务大睁眼睛,使眼色都快使到抽筋了。

许郎!许郎?!!

锦衣卫受到老皇帝暗示,小跑过来:“许司务!陛下叫你!”

许烟杪猛然回神,迅速从班列中走出:“拜见陛下。”

老皇帝扯起嘴角,想到自己昨天法场上受到的惊吓,开始公然……找茬。

没错,就是找茬,明显到朝臣们都不忍直视,诡异地心疼起许烟杪来。

听听,那都是什么——

“这份文书是你整理抄录的?你看看!这笔迹都快写到纸外面去了!”

“为什么不把文书一样抄三份?规定是两份你就不能主动一些?一定要规定说什么,你才去做什么?”

“还有,你平时怎么一个人吃饭?如此孤僻!如何为官!”

简直没事找事了都。

不过,陛下居然还能注意到许烟杪平时一个人吃饭……

不少朝臣心里酸得不行。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