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一直觉得亏欠了妻子与孩子。

大儿子不得已跟着他东奔西跑,才稍稍安定下来就又要启程。小儿子更是七岁就去郃阳上学,妻子也跟着去了,由娘家她们照顾,聚少离多。

【哦豁!所以就是这样,梁幼武才觉得他爹偏心他哥,带他哥走不带他。】

梁瑞猛然睁大了眼。

耳边,许烟杪困惑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对啊。那他怎么不觉得他娘偏心他?这不是正好一人一个吗?】

【哦哦!梁小二觉得他娘照顾他和他爹偏心他哥,是两码事。他觉得他嫉妒他哥没毛病,就像他哥想的话,也可以嫉妒他。】

【那政策呢?他应该也知道前些年是老皇帝的政策,老皇帝觉得县官带着家眷上任更能对百姓心怀怜悯。后来就觉得县官带着家眷容易顾小家不顾大家,又规定县官只能带一名家眷赴任。】

【最多只能带一个人,老梁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带七岁小孩吧。】

【啊……原来对于这件事他是这样想的啊,要不是他经常跑他外公坟前自言自语,估计我也不知道。】

【等会……我知道也没用啊,我又不能跑去跟老梁说!】

【然后要我跟他说,我天天没事就去蹲你岳父的坟,意外听到的?】

【那也不成啊,梁瑞他岳父葬在老家呢。】

一下把梁瑞干急眼了:你可以说是托梦啊!!!

他现在懂,为什么同僚们都说,只要许郎愿意开口,多荒谬的理由他们都愿意相信了。

现在他也愿意相信啊!

不仅愿意相信,还愿意给你找合理的借口——但是你倒是说啊!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烟杪没有在短时间内回放自己刚了解过的事情的习惯。他继续往下嘀嘀咕咕:【因为一直怀疑老梁偏心他哥,就一定要在这次科举里把他哥狠狠踩下去,让老梁亲眼见证自己的偏心是错误的???】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怕他爹给他哥开小灶,所以就打上了作弊的主意?】

【而且,觉得自己都作弊了,那就一定要当魁首?】

【梁小二你还是想差了,你如果作弊成魁首又没有被人发现,老梁只会坚信自己的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想让他后悔,你应该摆烂当咸鱼啊!这样子老梁说不定会痛心疾首,觉得自己做错了!】

【e……《重生之我要当咸鱼》?】

梁瑞瞳孔地震。

【还是《我摆烂后我爹后悔莫及》?】

好恶毒的话!好可怕的诅咒!

梁瑞捂上了心口,那里,心跳骤快,呼吸都因此变得重如千钧。

两个儿子发现父亲的变化,顿时紧张起来。

“爹!”

“爹你还好吗!”

梁瑞喘了喘气:“锁儿,你可知文安县是什么样的地方?”

突然被叫小名,梁幼武还愣了一下。听到这个问话,他没有想太多就回答:“知道。文安县地势洼下,堤堰不修却又三面环水,一到秋季,滹沱、浊漳、永定三水便开始沸腾,田地积水,无法耕种。”

随后,他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后来爹你去了文安县当知县,展宽水道,增筑堤坝,让得文安县那个沼泽地已有十二个春秋未曾发过洪水了。”

梁瑞却是面容严肃起来:“所以,你认为文安县那个地界,我若带七岁的你前去上任,是在为你好吗?”

梁幼武一下子反应过来,在梁幼文疑惑的目光中,他仿佛应激那般,声音激动:“那你也可以一个都不带去!为什么要——”

梁瑞猛地打断他,简直惊痛交加:“你自小聪慧,我便为你寻了大儒教书,你哥他不是个读书脑袋,我便带在身边,希望他能多学一些实事,另寻一条出路。你们兄弟俩我都希望能好好的,若是只有一个过得好,另一个浑浑噩噩,我倒不如别把另一个生下来!”

梁幼武的眼睛也红了:“不就是洪水和沼泽地吗!你也没问过我怕不怕啊!”

梁瑞:“当年你才七岁!”

梁幼武万分激动:“七岁怎么了!大哥他五岁的时候,你殿试之后,不也把他和娘接来京城?七岁的时候他能跟你上任天门县,我七岁为什么不能跟着你去文安县!”

梁瑞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许烟杪看到的,他小儿子在外祖坟前的自言自语。

……

许烟杪感觉到这是人家父子的争吵,已经不适合看下去了。

他来这里是想看一下,敢拿账本威胁考官的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顺便散散心——

【我整整半年的俸禄啊qaq】

【家里还养着一个厨子呢!!!】

【还有我的猫猫!!!】

没想到正好撞上梁瑞探监。

“唉……哎?!”

许烟杪低头,鞋边是好几块被人扔过来的冰块。

还没等他抬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