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淳很镇定:“公主在守。公主负责。”

想了想,又说:“非是无诏回京,地方官三年一朝觐,回京述职,如今离天统三十二年,已是三年。”

她虽然提前了两个月到京师,但辽东离得远,这事也能说得过去。谁让她身份特殊,她走了还有公主能留守。

——甚至对于陛下来说,公主守辽东,比驸马这个外人守辽东,更让他放心。

而颜淳这么一说,周边围观神童小郡主和主考官争论女性能不能进科举考场的人,便立刻意识到:“那不对啊,公主是小郡主的娘,公主还能在驸马不在的时候守辽东,如此巾帼,怎么会觉得女儿来科举就是不安于室?”

“而且,驸马肯定了解公主,他说公主支持小郡主来神童试,那确实就是支持的吧。”

“既然如此,小郡主做这事,的确符合孝道?”

几句话一出来,视线全看向了霍洗马。

现在压力给到了他。

——毕竟,在大众的朴素价值观里,人家丈夫说的话,难道不比你一个外人值得相信?

在房陵长公主的驸马出现在神童试现场时,霍洗马就知道,自己铁定是翻不了身了。

此时此刻,他只能非常知趣地说:“原来是这样,驸马莫怪,是霍某担忧得太过了,霍某在此向郡主赔罪。既然如此,小郡主十分之孝顺,为了长公主当女官的心愿。去考神童试,自然是没问题的。郡主,请!”

说着,就让开位置。

在大多数人眼里,他这样子是尽忠职守,虽说迂腐了一些,可最后也算是知错就改,倒也没太多恶感。

只有少数人察觉出他是在恶意为难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不懂变通。见此,决定以后对这位高官敬而远之。

霍洗马也不在意。

然后,古文学派的人就走了过来,面带微笑:“霍洗马,权公让我们给你带来两样东西。”

霍洗马:“什么东西?”

再想到之前许烟杪的心声,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赶忙说:“东西直接给我就可以了,不用……”说是什么东西。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大声说:“权公说,送你一本《孝经》,一本《荀子》,以后有事没事,就在家里多读读书。”

“哗——”

周围的人一片哗然。

这下好了,更多的目光聚集在霍洗马身上了。

像是一根根能插进人体脉络的针管,几乎要把人插个对穿。

霍洗马差点落荒而逃。

——这可是来自文坛盟主的“建议”,说是建议,实际上就是在对脸抽,说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弄不清楚什么是真孝顺,什么是假孝顺!就应该多看看书!

特别不留情面。

霍洗马强行让自己笑起来,干巴巴地说:“权公说的对,下官确实应该多读读书……”

古文学派的人满意地点点头,又道:“过往曾有神童破题破得十分出色,却被人怀疑是代作,不如你当众为颜小娘子出一题,让她破之。权公作审。”

“你觉如何?”

霍洗马沉默了好几个呼吸。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官员们已经开始啧啧了:“脸黑了吧?之前脸白了,后来脸青了,刚才脸红了,现在脸黑了,这事再不结束,说不定还能再凑两种颜色。”

“以后他的花名就是霍调色?”

“没必要,回头弹劾他不孝顺,他能不能继续做官都不一定,花名估计也没什么人叫了。”

“也不一定,他只是不做官了,又不是死了。”

“还不如死了呢,一大把年纪了,晚节不保。”

霍洗马还是很想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知道权公为什么出题。怕进了考场后,他故意为难颜小娘子,或者别人因为颜小娘子是女子,是郡主,如果过了神童试,有可能会被散播谣言,说她没有真才实学,是因为女子身份被优待,因为母亲是房陵长公主,而被放水。

但,当众答题就不一样了。见证者颇多。

而且,正好也可以对他小惩大诫。

出得简单了,世人要么说他前倨后恭,要么说他没有学识;出得难了,世人会说他为难八岁小童,没有风范。

真是好心机!

虽然现在天上没有雨水飘下来,但霍洗马依然觉得浑身发冷。

而后,他一口应下:“某觉得可以,如此,霍某便当着诸公诸学子的面,为小郡主出一道题。”

“郡主请听好了,题为——”

霍洗马盯着颜令徽,冷不丁摔了他的破罐子:“子曰。”

你们想我出不难不易的题,我偏不!反正事情都这样了,我注定是跳梁小丑了,倒不如直接让这小女孩当众丢脸,说不得还能让她一辈子想到这天就心生恐惧,成为她心里的魔障。

【给八岁小女孩出这样的题!好不要脸!】

许烟杪都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