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的门徒常日里向来少见活物,真要遇上,就定然是和瓶山中的六翅蜈蚣一样的硬茬。那日若不是封门仙从天而降将那孽畜降服,鹧鸪哨和陈玉楼一行竟不知要折损多少人手才能降住它,若是运气再差一点,遇上个“半死不活”的,好比那湘西尸王,就连鹧鸪哨这样百年一遇的高手也得填进去半条命。

献王墓若真如田丰所言,有“山神”、“母子尸”这等语焉不详的“活物”守陵,搬山御岭难免有心无力,到时候一切就只能看常与百兽为伍的青囊派的本事了。

陈玉楼向来眼尖,他敏锐地发现方才在埋锅造饭的时候,张门治特意留下了一只野兔,此刻那畜生正悠然自得地在他们身边吃草,他心里有个猜想,无奈却碍于情势不敢尽言。

正巧鹧鸪哨也察觉到了异端,他早就怀疑张门治留了后手,眼看张门治脚边放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他心里不禁浮出了一个疑影——献王精通痋术,而痋术的克星则是蛊。段水歧七十年如一日地欲破献王墓,当年他收下张门治这样一个黑苗出身的人,保不齐就是为了炼制能够克献王痋术的秘法。

痋术是邪术,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想要克制痋术,五行之道多少差点意思,唯有以毒攻毒才有些胜算。在众人胶着的目光里,那个被张门治背了一路的神秘匣子终于打开了,鹧鸪哨和封门仙瞬间就凑了上去,可在看清楚那匣中之物的时候,面上却又纷纷露出了些失落。

那匣子里是蚊子,一种是长着金翅的蚊子。

想起初见封门仙时,她用来对付瓶山中剧毒的蜈蚣的法子,陈玉楼对青囊派不禁刮目相看——原以为只是个施医布药的医学门派,没想到里面水居然这么深,前有杀六翅蜈蚣入探囊取物的封门仙,后有精通蛊术的张门治。方才在林子里他便见得楚家两兄弟身手非凡,鹧鸪哨说他们门派有六宫之众,其中的奇人异士只怕是车载斗量,既然如此,此去虫谷无论是成是败,他都一定要紧紧抓住青囊派这个强有力的盟友。

“献王擅痋术,绿春宫欲发献王墓七十年,段掌宫深谋远虑,见识远在我们这些小辈儿之上,自然是什么对策和准备都做好了。只是张兄这蛊虫实在是稀奇,我们这些门外汉实在看不懂,烦请张兄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蛊是一种古老的黑巫术,早在两千多年以前,《春秋左传》中就有关于蛊的记载,宋国郑樵所着《通志六书》里甚至记录了制造蛊毒的方法,大意是说,将各种毒虫集中在同一器皿之中,任其互相袭击与吞食,最后存活下来的就是蛊,即毒虫之王。不过云南风情与中原不同,《通志》中所记载的放蛊之法要用一百种虫类,苗人养蛊却通常只要十二种蛊虫。

月值当空,篝火热烈劈啪作响,众目睽睽之下,张门治从匣子里取出一只金翅蚊,从脚边捞过那只倒霉的兔子,把金蚊放在了它的一只长耳上。不过片刻的功夫,原本还在悠闲吃草的兔子就僵硬地向一侧倒去,四条短腿连带着爪子在空中乱蹬了几息,整个身子便僵住不动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张门治和丘门星一副置身事外的神色,一言不发地观察众人的反应——封门仙蹙眉抿嘴,似是有所不解;而鹧鸪哨则面不改色,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最有趣的当属楚门羽,只见他非但面露不忍,面上还闪过一丝怒气,随后干脆侧过身去,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默默地念起了经文。

“这就咽气啦?”

陈玉楼不可置信地上前查看,用汗巾垫着手捏了捏那兔子的身体,发觉它竟已然凉透,他略抬起眼对着鹧鸪哨稍稍摇了摇头,心中不禁大惊——这金翅蚊比瓶山中剧毒的蜈蚣有过之而无不及,来日他们入献王墓,有此物傍身自然如虎添翼,只是这蛊虫毒性实在凶猛,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张门治面上有些仓皇,全然不见了方才那副游刃有余的神色,封门仙见此,暗地里用脚背推了推楚门羽的腿。她了解楚门羽的性子,玉树宫地处藏地,多沾佛音,楚门羽自小就有些悲天悯人的侠义性子,一向最不忿恃强凌弱之辈。可眼下还有外人在,楚门羽若是和张门治闹起来,未免叫人觉得青囊派人心不齐,大战在即,军心不可动摇。

楚门羽长叹了一口气,强按下心火,只道那白兔无辜,一会儿务必要将其安葬,如此才算是保住了玉树宫和绿春宫的颜面。张门治借坡下驴,连忙道:“这金翅蚊是不才亲练了十几年才得的蛊虫之首,我门派忌杀,金蚊是专门为了对付献王老儿墓中的活物准备的,请诸位宽心。”

封门仙见众人低落的低落,忌讳的忌讳,面上个顶个的不好看,于是便连忙打圆场道:“玉树宫地处雪山高原,常有豺狼黑熊犯境,为护一境之地,宫中多养藏獒。云南蛇虫鼠蚁昌盛,以蛊制虫,也是五行生克之道。张师兄养的好金蚊,只是明代楼英在《医学纲目》中说,蛊多取蛇虺、蜈蚣、蜒蚰、虾蟆等同器蓄之,师兄哪里学的如此另辟蹊径的功法?”

无论是中原还是夷地,从来养蛊都是用毒蛇、蜈蚣、蝎一类有毒的爬虫,会飞的一律不要,生四脚会跑的动物也不要,封门仙也算是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