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里倒是没透露出什么消息来,但提过沈时疏,提过沈时疏救了他,提过他对不起沈时疏。

张佑年三年前就问过他不止一遍,想找出沈时疏出现的原因来,留下来的日记又将问题翻起来了。

张佑年又要逼问他了。

虽然没有日记,张佑年也会记得。

没写完的那里,2月3号,曲越问过你原因,张佑年抬了抬下巴,示意,所以,沈时疏出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沈桂舟抿唇,手紧张地攥着被单。

他想说。

可纪忱告诉他,不要轻易去回忆,想起来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比如,沈时疏会重新出现。

他只要重新想起,就能解脱。

但他不想和张佑年说。

不和你计较

死一般的沉寂。

沈桂舟手腕上系着绳,另一只手收紧攥着,指甲将包裹着纱布的手掌心握得生疼。

张佑年也不着急,从书桌前拖了张椅子来,翘起二郎腿在床前坐下。

手刚上完药,别又折腾流血了,张佑年视线落在他紧攥的手上,抬手扯了扯绑在他手腕上的绳子,不说?

沈桂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

他不说,也不想回忆。

至少现在不想。

如果我说,只要你肯说,我就帮你解开绳子呢。张佑年说着,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椅子很新,没有吱呀吱呀的声音,和他那间租屋的椅子不一样。

沈桂舟轻抬眼眸,用丁点余光瞟着张佑年。

张佑年这时应该会攥着绳子,让他过去,然后威胁他才对,可张佑年此时整个人像突然闲散下来一样,不疾不徐,甚至没睡饱,靠着椅背重新阖上了眼。

但沈桂舟清楚,只是因为他现在跑不掉而已。

他被重新抓了回来,关在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方式,没有人找得到他,手机删了相关的东西,连原来的电话卡也被张佑年拿走了,换了张新卡,联系人页面只有张佑年的电话,往下空空如也。

他在这,所以张佑年有时间和他耗着,人都抓回来了,见到沈时疏只是早晚的事。

沈桂舟的眼眸落在张佑年脸上,外头院子种了树,风呼呼吹,叶子也跟着摆,那阳光透好几层树叶,钻着缝透过窗落了一角来,扫在张佑年脸上,将他眼睛上边的眼睫尾染得金黄,还有些亮。

这张脸是好看的。

三年前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他就觉得是好看的。

后来张佑年张口和他说话,他也觉得声音是好听的,若是知道他觉得好听的声音,会足足在他耳边响他个半年,萦绕在他梦里三年多,他当初一定转身就走,捂着耳朵也不要听张佑年说话。

沈桂舟眼睫微颤。

听张佑年说话,他的心总像被攥住一般。

明明那时是他先喜欢上的,他只是没有勇气搭话,再醒来时,天旋地转,他成了偷窃的那个。

只不过,都不重要了,那时候什么心情,早就被层层苦涩覆满,徒留一层麻木。

好看吗?

沈桂舟回神,发现张佑年正微睁着眼睛盯着自己看,错愕地别开眼去。

真不说。仿佛下最后通牒一般,张佑年的声音沉了不少。

沈桂舟垂着眼瞅了瞅放在桌上的手机,抬手比划:手机。

什么?张佑年没懂。

沈桂舟只好放弃,抬手指了指嘴巴。

哦。张佑年拿起手机起身递给了他。

沈桂舟睁着眼看着眼前的手机,神情恍惚,迟迟没有伸手接。

连手机都是递过来的,张佑年刚刚还摁着让他喝水,怎么突然收了动作。

不习惯?张佑年看出他在想什么,冷着笑了声,懒洋洋开口,我昨晚梦见沈时疏了,心情不错,不和你计较。

哦。

沈桂舟垂眸接过手机,不再看他。

张佑年打着哈欠坐了回去,继续刚刚的问题:所以呢,多重人格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

他记得纪忱说过的话,在那间咨询室房间里,偌大的落地窗透着阳光,直直地照进他眼睛里,纪忱轻声细语:不要回想。

他也想不起来。

沈时疏什么时候就出现了,他不知道,他好像用手掬一捧不属于自己的沙,边走着,沙子像流水般源源不断沿着掌间的缝往下落,走着,落着,等他回过神来,那一捧沙只剩零星几点,却硌得慌,还引来了讨债的人,说这捧沙该是他的,你怎么把它全撒光了,要他偿还。

他说,不是他撒的,他回过神来就成这样了。

讨债人眼睛一眯,紧盯着他:你骗我。

我没有印象了。沈桂舟打字,每回摁下转文字按钮时,心总是抽一下。他没见过沈时疏,却听过他说话,沈时疏喊他的名字也是这副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