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声再度响起,司机和没什么作用的吉祥物都被他关到外面去了,终于清净了,沈桂舟拍拍手,拍掉手上的灰土,迈开步子往里走,目的明确,直往房间走。

他这次回来,一件事,是为了找之前他放回来的一本本子,是沈时疏和他交流所用的本子,没记错的话,从后往前翻,就是沈时疏偶尔会写的日记。

那时他坚持己见,觉得日记是非常私人的东西,就算沈时疏告诉他,想看就看,看了更好,了解他做过什么,遇到有人问起便不会露馅,但沈桂舟还是坚决不看。

虽然我们共用一个身体,但你也是一个独立的人,会有自己的秘密,我到时候再做一个秘密盒子给你放东西。沈桂舟操着冻到皲裂的手指,用手一撮鼻涕,在本子上写。

当然,沈时疏总说那些话:瞎说什么,我就是你。

但沈桂舟在心底,早就把沈时疏当作一个会为他挺身而出,和他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了,唯一的好朋友,尽管未曾谋面。

他大三的时候把本子带回来的,因为本子记完了,从意识到沈时疏的存在至今,他们写过一大叠的本子,每每写完,沈桂舟都会带回来,藏到床底下一个箱子里,值得庆幸,王婉不会对他这些破烂感兴趣,甚至看都不看打算丢掉,被他百般阻拦才留了下来,现在该是忘干净了吧。

沈桂舟从床底脱出积满灰尘的箱子,尽管事先戴了口罩,可真把箱子翻出来那一瞬,沈桂舟还是止不住咳了两声,他拍了拍盖子,盖子上登时灰尘四散飞起,呛得沈桂舟闭着眼睛挥了挥手。

一打开箱子,里面总共四十多本,沈桂舟拿来事先准备的袋子,尽数装进去,又巡视一圈,确认没什么东西,把箱子塞回去准备走了。

其实在他被王婉送去张家前,他的东西就被王婉清理得差不多了,丢的丢,卖的卖,这间房间没什么他留存的痕迹,按王婉的话说,那就是有间房给你住够不错了。

沈桂舟微微阖眸,又重新睁开,旧居重游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他该走了。

走出门,张佑年二话不说从他手里接过东西便往停车的地方走,边走边问:东西都拿齐了吗?

齐了。

那我们回去吧,顺路带你去海边兜兜风如何,不用下去走。

我还有地方要去。沈桂舟拒绝。

那我送你去。张佑年说。

沈桂舟没回答,只是一路默声走着,直到走到车门边,张佑年把那袋书放到后备箱,过来给他开门。

沈桂舟踌躇好久,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比划:我自己走过去,不远。

张佑年说:不远也让我送你过去,能少走就少走,不差这点油。你要去哪里?

沈和墓地,沈桂舟打字,文字转语音自带语音实在冰冷,比这天气都冷,我自己去。

张佑年只是杵在原地,半天没关门。

仔细听,似乎还有指甲刮过门的声音。

不要脏了你的手

村头有一家售卖扫墓用品的店,沈桂舟凭着记忆往村头走,边走边张望。

这里变了不少,好几年前都是些残破的小平房,近几年来倒是盖起不少独栋,坑坑洼洼的路面也翻了新,走起来顺畅不少,路边绿植也种了起来,还挂了不少装饰,新年还留存了些许年味未消散。

空气不错,很适合散步,若是没有身后脚步声就更合适了。

他走两步,身后的脚步声响两步,他停,身后的脚步声便消失,如此往复,沈桂舟无奈地加快步伐,张佑年在后面出声:你不用走快,我不追你。

到村头买扫墓用的用品,张佑年很自觉地拿出手机付款,沈桂舟并不是很想让他付,但张佑年把他的手机拿走了,还塞给他一瓶水。

沈和的墓地在后山陵园,后来迁进去的。

从废墟刨出完整的人很难,对于一个初中小孩来说,安顿好后事也很难,王婉不管,殡仪馆三番四次联系他们,王婉只接过一回电话,再接到殡仪馆来电直接挂断,不想管的意图明显至极,若不是偶然被沈桂舟接到来电,沈和可能直到最后都不会有人认领。

张佑年很识相地没跟着他上去,告诉他,他在下面等,让他慢慢走。

这条路沈桂舟不知道独自来过多少回。

先前几年,沈桂舟每年都会来,且准时来,往后几年,从他和张家纠缠不清开始,他逃离张佑年后,怕被张佑年找到,没敢在祭日当天来扫墓,挑着沈和生日去。

沈和有个习惯,带他给爷爷奶奶上坟的时候,总是挑着老人家的生辰日去,沈桂舟在课本上刚刚学过什么叫祭日,拽着袋子站在沈和身后,看沈和打扫这打扫那,忙上忙下,出声询问:爸爸,为什么今天来扫呀?

沈和喘口气,歇下来喝水,眉眼弯弯回他:今天是你奶奶的生日,我们来给她庆祝。

沈桂舟歪头看奶奶:可是老师说,扫墓是在祭日当天扫。

见面肯定要挑个开开心心的日子,来,过来,桂舟,和奶奶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