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我抽一口吗?”

陆放蹙蹙眉,许枝立马换上央求的口吻:“就一口,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他喜欢的味道,疲惫、餍足时缠绕的气味,她也想留住,也想记得。

他看她一眼,半晌静默,最终妥协:“就一口,没有下次。吸了就吐出来,不要过肺。”

许枝使劲点了点脑袋。

他掐着烟尾递到她唇边,她仰头看他一眼,随即含上,十分不娴熟地吸一口气。

不出所料,下一秒,对焦油和尼古丁陌生的人急急咳嗽出声。

陆放大掌轻抚着她后背给她顺气,许枝扯出笑,被呛出泪:“真难抽。”

陆放勾勾唇,指节抚上她眼角,想为她拭去晶莹。

可她的泪却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汹涌。

陆放顿了顿,终于察觉到异常:

“枝枝,你怎么了?”

他仔细看她一眼,终于发现她背在身后的一双手。

似乎拿着什么东西,陆放心念一动,伸手探过去。

许枝猛地往后撤两步,在他的注视中,泪眼朦胧,却咬牙说了一句:“陆放,我们离婚吧。”

初秋, 夜露凝寒,昏暗的雾霭压低,不时风动, 让人内外都被凉意侵袭。

露台上简直静极了, 连带着刚落下的话音都透着缥缈。

陆放整个人像被框在慢镜头里,表情的波动很小, 只是愣一愣, 似乎在怀疑自己幻听:“你说什么?”

许枝避开他的眼神,胡乱拂了拂脸颊的泪,重复一遍:“我说, 我们离婚吧。”

她的声音很轻, 却压着浓重的情绪。

这次,陆放听真切了。

她话里的矛盾、挣扎,深思熟虑后依旧决定说出口的分量,他都听真切了。

他这样的人, 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可这一秒, 呼吸都停顿,猝然生出了巨大、席卷所有理智的怔然和迷茫。

明明不久前还和她做着最亲密的事,如果不是她今天受了惊吓, 他不会只一次就放过她,缱绻的、粗暴的, 要深刻,要彼此都不遗余力,要身体连同灵魂都被涤荡, 好弥补被他们蹉跎的一段时光。

可现在,她竟然要和他离婚。

“你是认真的吗?”陆放的嗓音透着自己都惊诧的平静。

最艰难的闸口都打开, 接下来应该逐渐释然才对。

可听他质问,许枝还是不可自控地颤了颤。

好半晌,她才轻轻颔首:“是。”

“为什么?”烟灰扑簌簌落下,陆放夹着的那截烟快要燃尽,猩红的火星烫在指骨也浑然不觉。

他嗓音沙哑,眼中盛满不解:“是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因为我最近太忙没能照顾到你?”

许枝压着双肩细密的抖动,双目失焦,只一个劲摇头:“不是,都不是……”

他怎么会不够好,相反,他太好了,好到让她患得患失,让她为自己的阴暗丑陋而羞耻。

“那究竟是为什么?”

陆放心口发沉,捉她手腕的力道也发狠:“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有问题也可以沟通,我们不是还要去度蜜月吗?”

“怎样都可以,不要随便提离婚……”

他阖了阖眸,自顾将人摁进自己怀里,似乎这么做,才能藏得住自己的失态和艰涩:“这两个字,不要这么轻易说出口。”

许枝怔在原地,任由他将自己拥在怀中。

她的骨头都快在断在他失控的力气里,就好像他在担心,只要让她动一动,下一秒她就要逃走销声匿迹。

心口的酸涩直冲天灵盖,她忽视下唇被咬出的铁锈味,使劲挣开他:

“不是随便。”

她将先前藏在身后的文件往前递,一字一句:“这是我拟好的协议,我已经签了净身出户,你不用担心财产分割的问题。”

她垂下眼睫,顿了下:“至于我这边的财产,我想,你应该也看不上。”

风声在这一刻停止,凝滞的空气只萦绕淡淡的烟草味。

陆放僵在原地许久,像座入定的雕像。

目光挪都未挪到文件上半分,全身的温度却好像在一瞬间被掠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钳制她的手掌:“我以为只是这段时间太忙,我们中间很多问题没及时解决,所以吵了一架。”

他停顿一息,自嘲地勾勾唇:“可你连协议都拟好了。”

在他一心想着修复裂痕的时间,她却是在谋划着要离开他。

难怪,难怪前段时间他总是难等到她的消息,原来很多事早已有迹可循。

眸光蒙上一层冷意,陆放的表情和嗓音完全沉下来:“离婚,我不同意。”

许枝抬起头拧眉问道:“为什么?”

陆放不看她:“在你问我为什么拒绝离婚前,至少应该先告诉我,你想离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