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远神情转肃,坐直身,按住妻子的手,让她止声。

杨毓也是慌张大惊。

正要叫丫鬟去喊人过来,问个清楚。

却门外渐近的沉稳脚步声,人已经走了进来,看到那个头戴乌纱帽、身着云雁补服官袍的人,就知不用自己多费口舌了。

鼻息轻嘲,卫陵径直在最上首的两人面前跪下,平声和缓道:“爹,娘,我要娶曦珠,望你们应允。”

卫旷额穴突突跳着,忍着憋压在胸口的气,问道:“昨晚你在哪里?”

卫陵直言:“昨晚一整夜,我都与表妹在一起。”

闻言,杨毓眼前一阵阵的发昏,险些站不住。

“你再说一遍。”

卫陵看着母亲,道:“我与表妹已经在一起,我要娶她。”

卫旷站起身,怒火蓬动,再难抑制,一脚狠踹了过去。

卫陵瞬时躬下身体,脊背颓弯,胸口剧痛。

攥拳抵住地砖,他咳了一声,又咬住后槽牙,将漫到喉间的血腥吞下去,那血却冲涌到眼里,滚烫发热。

“人还在孝期,就忘了父母之恩,知道勾引人,妄图留在公府了!”

骤然地,迎面一记重拳,落在沸言之人的脸上,砸中鼻梁,血霎时奔流喷出。

乌纱帽掀落在地。

卫陵抓紧卫度的官袍衣襟,将他拎起来,看着这个血脉相连的二哥。

前世便是卫度,告知了母亲那晚的事,曦珠才很快与一个叫许执的男人定下亲事,以至于此后,他再没有开口的机会。

卫陵知道其实最该怪的是自己,为何那时不能彻底明白心意,为何不能在曦珠说出喜欢他时,立即回应她,还在用那样冷漠的眼神,反复审视她,直至她难堪至极,那般哭着跑远了。

她一定很难过,是自己什么都没做,就推开了她。

从此之后,他便什么都不能做了。

卫陵知道最应该苛责的是自己。

可他没办法不去想,倘若卫度不去说,或许当晚他便能想明白,自己其实是喜欢她的。

或许第二日,只是晚一些,他还是会想明白,他喜欢她;

也或许第三日,再晚些时候,他仍然会想明白,他是真的喜欢她;

只要再给他些时间,他总能明白的。

但他们没有给他。

而在他明白的时候,她已经放弃了他。

堆积在心里十余年的苦楚翻滚,卫陵眼眸赤红,暴怒喝道:“卫度!你给我闭嘴,是你亲眼所见?与其胡说,不如说我不知廉耻,没脸没皮,不顾表妹在孝期,她一直没应我,我反倒一直勾引她,逼迫她,更妥帖些,她有胆子敢说!”

卫度鼻骨痛到几乎断裂,嘴里也都是血,瞪目怒道:“好好,为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表姑娘,你对我动手!”

“打的就是你!”

卫陵接连两拳下去,打地卫度眼花耳鸣,血流不止。

卫远骇然,忙过来拉架。

“三弟!放手!”

却纠缠一团,如何都拉不开,反而撞翻了周围的桌椅,倒落一地。

董纯礼慌避开这架势,与婆母站到一块。

杨毓见到兄弟相斗的场景,不知如何是好,淌下泪来,却不敢上前阻拦,丈夫还未说话。

遽然一盏茶掷扔过去,砸在卫陵头上,杯盏碎裂,倾出里面的热茶,混着头颅窟窿里流出的血,一齐潸潸流下。

“卫度,给老子闭嘴,我还没死,公府不是你当家,轮不到你问话!”

卫旷不再看满脸是血的卫度,转盯卫陵,厉喝:“给老子跪下!”

震怒之余,他清楚知道这个小儿子虽然混账,但从不说假话,更何况还是这般污蔑姑娘清白的话。

卫陵在父亲面前重新跪下。

卫旷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额上鲜血从眼里流过,一片模糊,卫陵抬袖擦了把眼睛,与父亲幽深的目光对上,平静道。

“从她来公府时就喜欢上的,她及笄时我向她表白,她没答应,我很心烦,所以才去秋猎,也是那回出了事。后面去神枢营上职,是怕你们不答应,便想有些本事成就了,再跟你们提我与她的事。之后王颐让他母亲来说亲,也是我搅黄的。”

杨毓难以置信地指着小儿子,手抖个不停。

“王家后来没了意思,是你在其中作梗?”

卫陵舔舔嘴角的血,冷笑一声:“表妹是我的,她想嫁给王颐,别是痴心妄想。”

“这回还想离开我,就秦令筠那怯弱不堪的儿子,哪点比得上我!”

他眉眼阴翳地望向两人,咬牙切齿道。

“她只能嫁给我!你们敢让她嫁给其他人,我一定杀了那个人!”

杨毓被这个小儿子眸里的杀意震慑,不禁朝后退步。

卫旷脸色铁青,怒呵地又踹了他一脚。

“混账!你在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