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按爱妃说的做。”

桃木桌面只上,莲型灯盏被阵阵刺骨寒风吹得忽明忽灭,也吹着床榻之上,女子后背前几日绣下的,还未曾恢复长好的绘花,泛疼、发痒,她神色有些扭曲,想伸手去抓,终究只是忍住了。

灯灭了。

她终于也有了自己的“替死鬼”。

女子凝视着那些男人将绘花绣在陆白羽的胸前,艳冶的花盛开在女子裸-露,苍白的皮肤上。

她确实好好“打点”了一番。

陆白羽的神色麻木,破碎在渐落的风声中,犹如被扒光皮毛的柔软兔子,深深嵌入大红色的床榻上,高高挂起的红幡随着风飘摇着。

来来往往的皆是,戴着面具的“人”。

梦中画面骤然转变。

屋外的寒冬几乎破窗而入。

陆白羽一身白裳,跨坐在她身上,掐着她的脖子,笑眯眯地问道。

“踩着我的尸骨坐上的太后之位如何?”

陆白羽的瞳孔中一片血色,眼中好似掩着无休的恨意,她倾身将太后掐得面色泛青,说不出话来。

日暮西山,摇摇欲坠中,该将这一切都归还了。

魂去

陆白羽入宫时, 才堪堪过十四, 尚未及笄。

便因在为太子选妃的皇家宴会上,同年过四十的皇帝对视一眼,此后便被收入后宫中,成了宫墙内飞不出去的鸟儿。

那日在百花齐放、一干女子为挤进皇室门第争奇斗艳之时, 陆白羽一袭清淡的白裳, 略施淡妆。

只婷婷袅袅立在那处,便将庭院中的百花、高门女子们身上那抹亮丽的颜色都夺了去。

也正因此, 在太子向皇帝请旨封陆白羽为妃的翌日,皇帝便将陆白羽封为了自己的妃子。

陆白羽生得容貌倾城, 喜好淡色衣裳,人也淡若苍白杏蕊, 不好与旁人争夺, 更不好心计,本不适合呆在如此深宫中。

可若是帝王强留, 臣下之女又如何能拒绝。

超度能够探寻出鬼怪有限的过往,沈若烟流连在陆白羽的过往中时便发觉, 寻常人应当会有几分悲喜, 对万事万物皆有怨憎爱别离。

可偏偏陆白羽的世界宛若她人那般,好似只有黑白两色。

纵然在那宫宴上, 她神色淡漠, 周边盛放的花于她而言不过深色为黑,淡色为白。

她的前半生在闺阁之中,父母对她疼爱有加,家中姊妹和睦, 加之她父亲在朝中官位极高, 也算达官显贵, 陆白羽的美貌闻名盛京城。

自小工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十四岁便能与赤桑盛京之中最为出彩的琴师并称“二绝”。

纵然如此,沈若烟行走于陆白羽的过往中,却仍然寻不到一丝其他的色彩。

好似此人前半生无一物出于喜爱,反而显得时日空洞。

后来在宫中只一眼,那清隽的一帘剪影入了皇帝之眼,陆白羽由此入宫。

沈若烟走过大红花轿,陆白羽少有着亮色,大红的喜服连夜赶制,却甚是合身。

只是在陆白羽的世界中,好似连着喜服也毫无色彩。

她端坐在轿撵之上,双手交叠规矩的放在腿上,珠帘倾泻而下,遮住她半张面容,只一双淡漠无比的眼眸。

皇帝给她的待遇是极佳的。

纵然只身处嫔位,却是赤桑头一次,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接进宫中。

风光至极。

偏偏陆白羽毫不在意,好似所有经历在她看来,皆像旁观者在看另一个人的人生。

皇帝爱她淡漠的性情。

喜爱她的好颜色,更喜好她能弹得一手好琴,还能拂袖而舞。

喜好她不争不抢,也懒于同其他嫔妃往来。

皇帝只当她有趣,性情独特,而宫妃们却觉她恃宠而骄,心中恨得鸭痒不说,更是因此招致祸端无数。

接下来回忆中的场景是陆白羽被欺压、刁难、被陷害。

是陆白羽捂着发红的脸颊,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妃子,神色淡漠。

她突然便笑了出声,淡漠的容颜上当真露出几分薄凉的怜悯。

她说。

“你真可怜。”

那宫妃眼睛瞪大了,好似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应过来后才气得跺脚,扯着尖哑的嗓子便差下人将她按住掌嘴。

此类场景在陆白羽宫中为妃之时是时常出现的。

她却从来不同皇帝说起这些。

这些压抑的场景转变之处是,她偶然间见到被皇子被踢打在角落处的,瘦弱无比的司星南。

她同趴于地上的少年对视那一眼。

那是春日。

她入宫一年,宫中再度百花齐放,花香萦绕在鼻尖,陆白羽穿着淡粉色宫裙,站在原地,朝角落处分过去一丝目光,眼眸中却无端多了几分色彩。

沈若烟所见之处骤然有了色彩,她甚至还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