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倒是又遵守起礼仪了。聂西泽被他忽上忽下的态度弄得一怔,伸手示意顾影到身边,“evelyn,我女朋友,在生科院念书……你该是第一次见。”

沈时晔手指在膝盖上玩味地点了点,“倒不是第一次。”

顾影脊背一僵,心跳几乎从胸口飞了出来,直到听他慢条斯理地补充,“——昨晚,有过一面之缘。”

“昨晚?你不是没去么。”聂西泽拧起眉。

“是在外面碰见了,远远看见一个姑娘在对着草地泼酒。”他半真半假地说,“认出是你女朋友,只是不好贸然相认。”

哪壶不开提哪壶,聂西泽一听这个酒字,脸色又沉下来。劈手夺了顾影手上的草稿,哗哗作响地翻了一遍,直接扔回她怀里,“纯垃圾,回去重写。”

顾影早就想逃跑,一个字也没跟他争辩,抱着稿纸扭头走得飞快。走到楼梯拐角处,听见沈时晔闲聊似地问,“这种态度,你怎么找到的女朋友?”

聂西泽从喉咙里冷哼,“因为有些人笨得很。”

“要是真的笨,你就不会喜欢了。”

“谁说我喜欢她?”

沉默半晌,顾影以为他不会接话了。谁知过了片刻,他忽然笑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那就不要耽误人家。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可以拿不公平的感情当游戏。”

顾影在书房里磨蹭了一整天,心太乱,改文章是改不了的,干脆蜷在沙发上补觉。梦里乱糟糟的,里面是一场大雨,鬓发潮湿的男人圈住她的手腕,沉声叫她“别动”。

雨水打在手背上,梦境断了,顾影睁开眼看见浓重的夜色,风雨破开窗子,窗帘在半空中猎猎地飘摇。

原来这雨滴并不是梦,而是英国真实的雨季。

明天是工作日,怕雨水阻断了回去的路,佣人听她醒了,在前院备好车,撑了伞送她出门。

沿长廊走到花园里,佣人抬起头,突然“咦”一声。

整个庭院内亮如白昼,连雨丝的轨迹都照得无所遁形。顾影停住脚步,从伞沿下面望出去。

玫瑰篱笆结成的院墙旁边,五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静静停栖在那里,远光灯几乎映亮了整座花园。居中那辆车前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下车,撑着一把伞走过来。

“我们回伦敦,正巧可以送一送顾小姐。”他微笑道。

顾影认出这是昨晚给她递过鞋的那个男人,淡粉的唇瓣慢慢地抿紧。远光灯当前,她抗拒的表情一览无遗。

“可是……可是……”

还没等佣人“可是”出个所以然,幻影的车窗降下,后座的男人侧影冷淡,断绝了所有异议的声音。

他望过来的目光是很清淡的,却不容拒绝。

“顾影。”他熟稔地叫出她的姓名,“我们谈一谈。”

该来的总是要来。

顾影没有别的话,弯腰坐进后座,前开的车门自动合拢。

奢华的内饰灯光暗下,车队提速转弯上了城市主干道,有序而无声。

“你……”

顾影本想问,从昨天的河边偶遇到今天的雨,是否都是他有意为之,但她知道他很可能不会回答她。她把疑问吞下去,改口为不会出错的问候语,“好久不见。”

“很久么,我记不清了。”沈时晔嗓音里带一点他特有的懒散,“什么时候到英国来的?你不是说过,很不喜欢总是下雨的天气。”

因为天气而喜欢或讨厌一个城市,多少是有点孩子气的话。顾影窘了窘,“再不喜欢,现在也习惯了。”

他略一颔首,“剑桥的确比香港更适合你,小地方安静,适合学者生活。”

“是挺好的……”顾影声音低下去,“这两年,我过得很好。”

自这一句之后,他们不再讲话。沈时晔一手搭在中控台上,耳边挂起蓝牙耳机,似乎听起了什么汇报。但那汇报显然也不怎么重要,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那边,暖黄阅读灯下的眉眼看起来很漫不经心。

顾影眼睛只敢看前方的路面,无意识地拽着毛衣袖口的线头,一不小心就牵出很长。

终于抵达公寓楼下时,雨水还没有停的迹象。助理撑伞下来,为顾影按开车门。

她道过谢,一只脚已经迫不及待地踏了出去。

硬质文件夹丢到中控上发出啪地一声。那是非常短促的一声,却令她后背一僵,所有的动作顿住。

“我在给你时间主动解释。”沈时晔语调匀缓,“但你好像没有这个自觉。”

顾影知道,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沈时晔当然不会单单找她寒暄。她上车前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但此时看来还是远远不够。

她深呼吸,微笑着回问,“先生想我解释什么呢?”

“就解释,你求我带你去香港,却不告而别一事。”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雨水打在车窗的防弹玻璃上,哗啦,哗啦。

“我说过,救你,我什么也不求,只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