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着手中张唐传来的加急密信,面无表情,上面赫然写道,长安君成橋带领樊於期拥兵屯留,接受赵国封赏,公然叛秦,并大肆散播檄文。檄文内容也附在密信之中,嬴政见到其中有怀妊奸生等语,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吕不韦一看嬴政的表情,心下一惊,连忙上前拱手道,“叛贼成橋和樊於期二人用心险恶,竟然敢污蔑先王和王上,恳请王上不要顾念手足之情,立刻出兵平叛。”绝口不提,自己的名字也在檄文之中,生怕刺激到嬴政。

樊於期竟然用秦王的身世来挑拨,这个人真是死到临头还要拉他下水,吕不韦的心情忐忑,随着嬴政年龄渐长,仲父之名他是当得越来越心惊胆战,从不敢多提,樊於期一篇檄文直接把事大肆散播了一番。

嬴政攥紧了手中的密信,吕不韦应该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栽赃,那估计是樊於期所为了,心中冷笑,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道,“就依吕相国之言,此时由你全权负责吧。”末了,他又像是心有不甘,补了一句,“若是成橋肯投降,可以带回咸阳再发落。”

“遵命,臣等必定竭尽全力,但若叛贼抵死反抗,顾虑之下,军队便会畏手畏脚,臣恳请以大秦士兵为重。”吕不韦立刻恭恭敬敬的说道,“此次平叛,臣举荐王翦将军为大将。”

蒙骜、张唐现在正在主力攻赵,眼看胜利在望,不宜分散兵力,且蒙家、张家出征赵国已经有战功加身,此次王翦领兵让王家添一份荣耀再合适不过,吕不韦的提议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嬴政默然,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封王翦为大将,领兵十万,讨伐长安君成蟜,必要时,生死不论。”

嬴政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陌生,但是,说出这句话好像并不难,他似乎一点也不难过,不难过。

等到退朝,身边的内侍小声对他说,相国吕不韦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嬴政不耐烦道,“不见,告诉他今天寡人谁也不见,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内侍面露难色,“这相国大人说与赵太后有关,请您务必见他一面。”

吕不韦真是半点不把他放在眼里,连身边的内侍都更畏惧吕不韦的权势,嬴政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宣他进内殿。”

“臣参见王上。”吕不韦大步走进内殿,不管他权势如何滔天,礼仪方面却极为周到,让嬴政也挑不出毛病,“相国所说的要事是什么?”嬴政淡淡道,听不出喜怒。

吕不韦并不知道嬴政已经了解到成橋叛乱的真相,只当他愤怒于成橋叛乱,在大殿上他还奇怪嬴政居然没有因为此时勃然大怒,甚至还想留成橋一命,想来是手足情深吧,不过在帝王家这可不是什么好品德。

“是关于此次出征的副将人选,臣曾有一门客嫪毐,进宫后成为宦官侍奉赵太后,早已与臣无所瓜葛。此次出征,太后大人向臣举荐此人,不知王上意下如何?”吕不韦可是知道嫪毐跟赵姬那点破事的,一定要提早将关系撇干净。

嬴政有些不耐烦,这等小事也值得吕不韦再三求见,“既然是母后举荐的人,你照办就是,不必来问我。”有王翦领兵,兵力还是叛军两倍有余,副将就是个混战功的位置。

吕不韦也不多逗留,得到答案,便迅速离开了,最近他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回到自己宫室,嬴政总觉得吕不韦来找他这事有些奇怪,但从动机上来说,想跟赵姬的手下避嫌也是合理的,或许是他多心了

他不能浪费时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人啊,一闲下来,思绪就不知道飘到哪里了,尤其是想到她,离上次忘机来,又快一个月了。嬴政伸手揉着自己的额头,却怎么也没有忘机按得那样舒服,她说得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他都历历在目。

尤其是躺在她腿上,她说,他这是在撒娇吗,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便看见了她的笑颜,犹如昙花一现。

一月之期快到了,她还会来吗?就算没有实权,也从来都是别人等他,竟然轮落到他单方面等人的地步,嬴政看着手里平日爱不释手的竹简,却半点没有读书的心思,他把竹简一扔,取出笔墨丝帛,开始勾勒起少女的倩影。

“王上,该传膳了。”殿外的内侍细声细气说道。

嬴政收起桌上的丝帛,他下笔极快,虽然画中的人不在眼前,勾勒起来却仿佛人坐在他身旁,画上的少女没有五官,或许是难以描摹,又或许是他不想让别人看见。

“宣吧。”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胃口,但是身为国君,他的每一个行为都会被无数人揣测,若是他今天不吃了,只怕会有人以为是吕不韦说了什么才惹得他生气弃食。

今日的膳食倒有些不同于往日,侍女鱼贯而入,食瓮、铜盘置于桌上,里面的食物色泽鲜艳,香气扑鼻,似乎既不像炙的,也不像煮的,嬴政来了点兴趣,一旁的内侍半跪下,取出筷子分别尝了一口,脸上似乎十分满足,过了半晌,对嬴政说道,“王上,并无问题。”

韭黄入口又香又滑,热气犹在,略微辛辣又带着甘甜,鹿肉劲道紧实,又没有腥臭之气,实在是比往日的食物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