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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条腿因为行路过多有些支撑不住,此刻碰到热水依旧微微战栗,疼痛无孔不入。
当初替他治腿的游医曾说,即便他的腿一时能够恢复,表面看上去去与常人无异,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它会逐渐萎缩退化,直至再也无法站立。
三伏天正值炎夏,腐烂的肉由热酒烫过的刀子一点一点割开,骨断筋毁,刚开始坏死的腿并没有感觉,但除去腐肉,打断骨头重新生长,娇嫩的肉芽一点点长出,知觉开始恢复。
那种疼痛撕心裂肺却又如钝刀子割肉般日夜不休,用了麻沸散,不仅能让人忘掉所有的疼痛,也能忘掉那些冷漠的背叛,抛弃。
可麻沸散却犹如无法戒掉的毒药,服用的量要一日多过一日才不会感觉到痛苦。
邬喜来知道陛下惯来隐忍,他眼眶微酸,低声道:“陛下,听闻那谢清则天资异秉,于治疗顽固腿疾方面更是颇有心得。不如……”
萧北冥此时却忍痛站立而起,水滴自他伤痕累累的胸膛滑落,滑到腰间,地面上。
他随手拿起浴巾擦了擦满是水珠的脸,将那件真丝寝衣换上,凉冰冰的,他灼热的身体渐渐冷静下来。
听了邬喜来的话,他没有反对,却也没有赞同。
他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已经太多次了,一次次怀有希望,又一次次绝望。
萧北冥卧在榻上,闭上双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乏,室内烛火浅浅落在他的面孔之上,显得冷清又萎靡。
“你出去吧。”
他如是说道。
他从来知道,有些丑陋的伤口,只有自己能舔舐。
不知过了多久,他半寐着眼,嗓音沙哑粗粝,“大相国寺那人,可有消息?”
隐雾自暗处道:“陛下,属下已经查了相国寺众僧的僧籍,那日属下跟丢的,应当是一名法号空了的僧人,他来去无踪,从前只在寺中清修,不大出来,虽然僧籍挂在相国寺,却从来没人见过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萧北冥扯了扯唇,闭上眼道:“派人看紧相国寺,近日他应当不会出来了,若有异常,即刻来报。”
宜锦一直守到皇极殿落灯的时候,回到直殿监时已近深夜,芰荷与玉瓷都已经歇下,屋子里只剩炭火噼啪的声音。
宜锦悄声给阿鲲喂了食,它吃饱喝足后将鸟喙塞进胸前的羽毛里,小脑袋一掉一掉,憨态可掬。
宜锦看了一会儿,便任由小家伙睡去了,就在这时,她却忽然听见有人低声唤她,转身一看,是含珠。
含珠本就是几人中最小的,这时候看起来更加瘦弱,瓜子脸尖尖的,全没了以往的圆润,她见宜锦晚归,低声问道:“姐姐这是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宜锦摸了摸她冰凉的手,见她只穿着薄薄的寝衣,长发上依旧残留着落雪,道:“临近除夕,陛下便放了我半天假,随处逛了逛,忘了时辰。你穿得这样少还出去,当心着了风寒。”
含珠有些僵硬地将手抽回,神色惨淡,眼底仍有乌青,“姐姐为何要骗我?”
宜锦微微一愣,沉默着没有说话。
“明明姐姐是与陛下出宫了,为何要瞒着我?”
含珠冷冷笑了,神情中颇有绝望之色,“你是不是以为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我好?是不是以为,你替我求陛下让母亲回京,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
“当初我跪下求你,求你替我在陛下面前说句话,但你不肯。我也就死心了。可是后来,你又求陛下让我母亲回京,正是因你这迟来的假情假意,母亲她,她回京途中遇雪崩而亡,尸骨不知埋于何处!”
含珠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着,宛如遇到劲风的芦苇,几乎要站不住。
“你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宜锦强迫自己冷静,“算算脚程,从黄州到燕京路途遥遥,也不会这样快就到京都,你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含珠此时却无法冷静地思考,她流泪道:“你不用管我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从今以后,我们只当对方是陌路人,各走各的路。薛宜锦,我再也不需要你的假情假意,再也不需要你的施舍。”
宜锦看着她质问的神情,她的担忧便如潮水般涌来,再接着,便只有说不出的无力。
良久,她道:“出宫之事,陛下下令不许外传,我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得知,但也不是故意瞒你。至于你母亲之事,我将心比心,也是真心希望你能与母亲团聚。你若觉得我并非真心待你,我也无可奈何。只是你心性纯良,易被人利用,我只怕你到头来伤了自己。”
含珠心中介怀的,又何止这一桩事,当初宜锦没来这里时,她和玉瓷姐姐是最要好的,玉瓷无论什么事都会和她说,可是宜锦来了,还带来了芰荷,所有人都向着她。
若说以往之事只是引子,那么姚母这事,只是将隐在暗处的事情摆在了明面上。
含珠拂去发间的雪,冷冷笑了,“那暴君冷血冷情,也唯有对你几分特别。既如此,我也替你送了一份礼给他。想来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