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领口,拳头停在空中,却没挥下去,但警告意味太明显,“我话畀你听,她,生也好死都好,都系我的人。大家都系男人,你别以为我唔知你心里想什嚒,出嚟行,脑子拎住清楚,沟义嫂咩下场!”

“义嫂?”

这话不单是让亚佐吓了一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说出‘义嫂’两个字。

黎式向来身份尴尬,不是情人不是炮友,“物件”两个字顶在她头上,充其量就是江湖债里的抵押品,可如今他却一张口,顺了义嫂两个字出来,原来,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已经那么高了嚒?

乌鸦一愣,逐渐松开手,平复了一下心绪,恢复了一脸肃杀,“总之,摆正你的位置,她的事唔使你操心。”

黎式醒来的时候,目之所及又全是白色,便知道自己是在医院,这条命,又捡回来了。不过,她以为是自己那通电话救命及时,白车来得及时。

待她坐起身,看到床边的人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昏昏沉沉中,感受到的一个火烫的怀抱,不是幻想,是真实的,是他的。

“托你的福,这一回,我又没死成。”她的嗓子哑了,连说话都有些费力。

那男人看向她的眼神里有嗔怒也有心疼,只是那份心疼,她不敢认领,她不信他这般的人,会有心。

“你同我嬲(生气),连命都唔要?病成这样,连电话都唔知打一个?”

“我打咗”,黎式动动开裂的双唇,笑了笑,“999,救命电话。”

“你要与我这样到几时?”乌鸦总是会被她不咸不淡的样子戳得恼怒,“你第一日认识我未?怎么,我出嚟混的人,还要学慈善家发善心?混这行,做人唔狠,下一个死嘅,就系我。”

她不明嚒。其实明。

这几日,一个人被丢在家中,她想通了很多,也看清了一些事情。

无论怎样,她都已经回不去过去的生活了,过不回那种只有家庭学业、花开书香的日子。在亡命之徒身边,不管是她情不情愿,都要知道,自己总是朝不保夕。

从前,还是她幻想太多,也太低估黑道的冷血残酷。如今,接受事实。

这三日缠绵病榻,她觉得能见到每一日早晨的太阳,都是上天的恩赐。从今以后,她也会开始习惯,活在一个揸刀人身边。

这不是愿意与否的事情,若总结成一个字,就是“命”。

如果哪天,她在这个东方港岛上被人一刀了结,也不会太意外或者太惊奇,不甘也许是其次,更多的,可能是解脱。再总结成一个字,还是“命”。

他年少就入歧途,也许是没得选。

她留在他身边,如一条迷途,不论是不是心甘情愿,同样,也没得选。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她的沉默不语令他心悸。抬手抹掉她的泪,他拥她入怀,不敢用力,像捧一个陶瓷娃娃,“你在怕什嚒?什嚒都唔使惊,信我,我会护住你。”

冬日晨初,日光落地,好似圣母在云中撒金。她在他怀中,听他说——

“我会护住你。”

可她哪敢奢求他的相护?少一些折磨,就已经感激。信一个以命博财的古惑仔的承诺,多多少少,都有点讽刺。

在乌鸦最不喜欢看到的她的几种样子里,“毫无生气”这一面,绝对排的上名,他见不得她的泪,她的血。

他松开手,定定地看着她,说,“唔要脆弱,也唔生病。就算系我受伤,我都唔想见到你躺喺这张白色嘅病床上。好唔好,阿式?”

眼神如豺狼,说不清,他放了多少感情进去。或许,真的有几分情在里面,但常年习惯性的虚伪假设、屠戮冷血,使得就好像糊了一层纱,看不见,也走不进那颗心。

“你讲真?”她其实心里想笑,却又酸涩非常。

“我讲真。”

“好”,她点头,“我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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