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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这样想着,却听两个童生在争执。
“你读过燕京书坊刻印的那篇文章吗?今上坑杀降兵,鞭笞朝臣,不尊孝道,罔顾人伦,自他登基以来,北境战乱频生,乃是他私德不修的缘故。”
另一个着青衣的童生道:“圣人自有不足,却也曾削减赋税,开北境互市,州桥夜市,举寒门子弟……”
渐渐地,两个人拿着手中的文章,逐渐争得面红耳赤。
书院旁也设了粥棚,人群渐渐被这辩驳之声吸引过来,围拢在一起。
两个童生辩到最后,越来越多人参与了这场讨伐。
“今上自登基以来,多次任由忽兰骚扰边境,如今更是气焰嚣张,全没了当初的气性,无所作为……”
“他悖逆孝道,不尊太后……”
“他坑杀降兵,有违天道,不仁君主,灾秧必至……”
“流民至京,本为求天子庇佑,却被视作累赘,反被君父所杀,何其哀哉……”
“他纳弟之妾室为妻,不顾孝悌,无德无行,那薛氏亦是□□,竟不替亡夫守节,奸夫□□,简直齿于为人!”
也不知是谁带了头,众人越说越痛快,仿佛如此,便能替死去的流民讨回公道,便能让北境的恐慌不入人心。
渐渐地,有人发现唯独那个衣着典雅的女子静静注释着他们,一言不发,看起来似是没有被方才那番言论所影响。
有个士子大着胆子问道:“姑娘可是不敢说话?我们众人都在这里,没人敢强不让姑娘说话。”
宜锦眼睫微颤,只是指着他们手中的纸张,“各位手中的文章,可否借我一观?”
那青衣童生忙将纸张呈上,“自然可以。这是燕京各书坊今日才新刊的文章,题目是论德行与政法,京都之中传阅极广。”
宜锦接过那几页薄薄的纸,从第一个字读到最后一个字,她拿纸的手颤了颤。
字字句句都是指控之词,字字句句都如同亲眼瞧见他杀了皇弟,篡了位。
这些话语之中,有些固然是真,可这真也是掺了偏见的真,有些是假,是淋漓尽致的假。
真相往往是没有人在意的,而喉舌微动,却最能杀人。
眼前这些年轻的士子不会知道,在这篇文章中冷漠无情的君王,也曾昼夜未得停歇辗转于百姓民生之事,也曾为了自己不得不做错的事日日忏悔,他也曾真心敬仰嫡母,渴望能得到关爱。
他也曾年少,充满雄心壮志,将生死置之度外,保护着大燕百姓的性命。
不过是短短十载,不过是一次战败,一次腿疾,不过是弃了不爱他的人,便足以毁去他过往的荣耀,留下这文章中百无是处的骂名。
晨起的山风卷起她的衣袂,令她感到一种冷,她张口,扫视周围这群年轻的面庞,问道:“你们觉得,这篇文章之中所说,无一字不真,无一字不对,是也不是?”
“文章中说,他懦弱无为,这些年来无所事事,陷落的北境十三州,再无回到大燕舆图中的可能。”
“倘若这话是真,那如今边关马革裹尸不得还的三万军士英魂算什么?我们大燕的将士,如今浴血奋战,抵御忽兰,为的又是什么?”
书院里读经文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徒留这女子的声音越过山风,越过每一个人的耳畔,振聋发聩。
“你们说他坑杀降兵,惨无人道,那么瘴毒横行之时,谁又该生,谁又该死?降兵的命是命?普通将士百姓的命,是不是命?”
“你们读圣贤书,知道为生民立命,知道以血躯荐国,知道以喉舌为百姓发声,督促君主。可你们又有几人曾真正为官做事?知道治世经济?自古以来,一个王朝的痛病腐肉,可以靠一张张喉舌便尽力挖出?可以靠短短几年便能生出新的血肉?”
“你们踏足这片土地,太过轻易。又怎知数十年前为了它,曾有人在最风华正茂时,受了无数伤,流过无数血,甚至再不能堂堂正正立于这世间,再不能堂堂正正登一次你们瞧不起的风沙战场。”
宜锦说到这里,声音渐渐有些哽咽,但她没有眨眼,亦没有低头,她直视着这些年轻的面孔,孩童好奇的眼神,一字一顿道:“只有一条,你们切切实实说中了,说真了。他确实纳了弟之妾室为妃,确实存了私心私欲。”
“可他从来没有避讳过,亦敢直面所有的污言秽语,因此你们才有站在这里替流民声张,替天下人抱不平的机会。”
“你们是堂堂正正的人,有父母妻儿,也有七情六欲。那么他为什么就做不得堂堂正正的人?不能有七情六欲?”
人群中一位老儒生拄着拐杖,听闻此言,只觉世风日下,一个女子,将七情六欲挂在嘴边,成何体统,他颤颤巍巍开口:“你又是何人?缘何替那暴君辩解,莫不是你就是那恬不知耻……”
宜锦目光清亮,静静地站在那处,她直视那位老者,“没错。我就是老先生口中恬不知耻,甘为下贱的薛氏。”
那老者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小女子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