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口门开的声音,徐姌抬头一看,起身笑道:“钱姐,回来啦。”

钱氏神色复杂地瞅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转头和赵秀才道歉:“卖绣品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回来的迟了,饭要一会儿才能吃上了。”

赵秀才面目刚转为狰狞,捂住肚子就要发作,余光瞥见披着钱氏略大衣裳,正看着他的徐姌,硬生生忍住,柔言道:“娘子辛苦了,也先休息一下,先焖饭就好。绣品卖的怎么样?”

“得了三钱碎银,能吃喝一阵子,”钱氏说着,扭身往灶台去,“我先去煮饭了。”

赵秀才心里想着,三钱碎银,光是请梅娘喝酒的钱都不够,正待训斥,忽然感觉到徐姌正凉凉地看着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有意利用徐姌,这时却突然惊觉她很危险,不能多待。

尽管他心里又嗤笑着自己胆小,自嘲道“一个小女孩,有什么好怕的”,想了想,却还是选择走到钱氏身边,帮着钱氏煮饭。

赵秀才前脚刚走,后脚,缩在角落暗处的招娣晃悠悠地走到她的面前,睁大黑漆漆的眼,问道:“你能走了,为什么还不走?”

招娣慢慢浑身颤抖了起来,眼里也在恐惧中蓄了泪,声音都发着颤,近乎哀鸣: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徐姌伸臂把招娣拉入怀中,安抚着拍她的肩,说道:“我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招娣才止住了哭。

颤抖却依然如影随形地附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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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简陋无比,混着麦壳的黄米散发着自然却不开胃的香气,吃着剌嗓子。菜最简单的白菜,浇了一小勺猪油提点油香。再没别的了。

连凳子都不够,只有两个。拿了赵秀才平日专用的凳子,再借了邻居家多的凳子,好赖四个人都上了桌。

赵秀才原是露了本性,说着:“招娣贱皮贱骨的,上什么桌。”

钱氏反驳道:“她贱皮贱骨,也是你女儿!”

赵秀才当即就想掳袖子破口大骂,再歪解几句“女子与小人难养”的“圣人言”,徐姌横了一眼,赵秀才偏就忍了,应了声“是”,就让招娣上桌吃饭了。

徐姌埋头吃着,赵秀才又献殷勤,问道:“饭是不是不够好,要不要买些精米吃。”

钱氏又顶了一句:“家里没钱。”

赵秀才怒了:“总不能苛待客人。”

钱氏只反驳着:“家里没钱!你也不卖字卖画,整天去那什么狗屁诗会,路费都是靠我绣东西挣来的,已经没钱了!”

赵秀才呵斥道:“那也没有苛待客人的道理!一点为妇之道都不懂……”

徐姌艰难地把饭咽下去,说道:“吃饭的时候安静点。”

赵秀才立时息声。

徐姌又转头和神色复杂低头吃饭的钱氏说:“他认出我是金陵白家的人,这几天就打算送我去,不会多叨扰了。精米也不用买的,我都吃不惯的。”

一下子甩出大实话,赵钱二人登时都埋头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