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刚说完,男人就直直看着她,忽然撩起了衣摆,屈膝跪了下去。

他的个头那么高,虽是跪下,在纪神医面前也丝毫不显得示弱,反倒像一座小山一般巍峨。

“谢渊!”

苏幼月直接就急了。

他可是谢渊,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是朝野上下人人闻风丧胆的谢首辅,再怎么,都不该为了她去给一个大夫下跪!

他怎么可能为了她给一个大夫下跪啊?

她是谁啊,不过就只是一个跟他有几分交情的朋友而已,她的一双腿而已,有那么重要么?这根本就不值得他如此!

他这一跪,她该拿什么来还他?

苏幼月还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可谢渊已然双膝跪在了地上,直勾勾看着纪神医,直接磕下了第一个头。

“谢渊!我不准你跪,你听到了没有!”

苏幼月的心也随着他的额头落地,狠狠颤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自己的一双腿无能为力过,她想冲过去将男人给扶起来,可却只能拼尽全力,才堪堪推动了轮椅。

等她到了跟前时,谢渊已经磕下了第二个头。

“谢渊!”

苏幼月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刚碰到谢渊,就感觉男人身上的力量感可怕的要命,她根本就拦不住他。

眨眼之间,谢渊就在她面前磕下了第三个头。

苏幼月肉眼可见的,男人的额头已经红了。

她的心也像是被一只手死死给握住了,几乎喘不过气来,脸上露出一个茫然又欲哭的表情:“谢渊,你在干什么呀?”

方才的一幕仿佛就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苏幼月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她甚至怀疑,眼前的一切应该是她在做梦吧,谢渊怎么可能给人下跪,还是为了她。

上辈子,她连他的情人都算不上,只是他养的一个见不得光的玩物罢了。

这辈子,他却要为了她下跪。

一时间,上辈子,这辈子的谢渊都浮现在苏幼月脑海里,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是截然不同的神情。

明明是毫不相同的神情,一时间,苏幼月竟也分不清两人。

因为他们看向她时,目光又是如此相似的深沉,让她永远也看不透。

“我在救你,囡囡。”

男人低语道,嗓音温声流淌,好似流动的时光。

苏幼月抓着他胳膊的手松了松,又紧了紧,想要将他扶起来:“一双腿而已,我根本就不在乎。”

她都已经残废了两辈子了,她早已不在乎了。

“我在乎。”谢渊的胳膊似乎是定在那了,苏幼月无论如何都扶不起来。

他说罢,就又看向纪神医,喉结滚动了下,似乎准备说什么,又难以说出口。

一时间,苏幼月不知为何,眼睛忽然就酸了。

值得么?谢渊。

为了她,值得么?

终于,就在他启唇的那一瞬间,纪神医突然开了口:“算了!”

“你起来吧,我给她治!你要问我叫娘,可是会把我叫老的!”纪神医不耐烦道,“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我最烦这一出!”

苏幼月眼眶湿润了一瞬,闻言又赶紧把眼泪憋了回去。

这纪神医……还真是气人。

不过想必她被迫被绑到这里,也是一肚子气,不然也不会开出这种条件。

听见她开口,谢渊迟疑了一瞬:“纪神医会尽毕生所学给我未婚妻治腿?”

纪神医更不耐烦了:“当然了,老娘是谁,说到做到!赶紧起来,再给我磕头我要折寿了!”

男人眼底这才闪过一道流光。

苏幼月这次稍微一扶,就把他扶了起来,心中不由又气又无奈。

还以为这人跟上辈子不一样了,其实还不是一样的固执,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

谢渊起身后,没有立刻看向纪神医,而是侧目看向了苏幼月。

这次,苏幼月终于看懂了他眸中的情绪。

谢渊…在高兴……

带过最差的病人

苏幼月分明看得懂谢渊眼中的情绪,却猜不透此刻自己的心思了。

她的心忽然刺痛了下,像是在冬天雪地里冻得通红的一双手,冷到极致之后,突然回到了温暖的房间里,又开始火辣辣地烫,又烫又痒,又带着说不出的疼。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没有选择欺凌羞辱谢渊,等待着自己的,会是这个心思极其深沉的男人捧着一颗赤诚的心给自己看。

苏幼月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但她这会儿却在想,若是上辈子她没有那么任性,早些和谢渊相认,是不是两人也不会走那一步?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小情人别在我这你侬我侬的了,还看不看腿了?”

纪神医见不得这些卿卿我我的画面,只觉得眼睛受到了污染。

苏幼月脸不由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