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是事不宜迟的。

瑙西卡当晚就布下了悬赏。

可奇怪的是,五天了,她不曾收到任何赏金猎人接受委托的消息,唯一向她透露过意向的人,竟然还在旁敲侧击地询问她是否愿意提高报酬。

琉尔有这么难杀吗?还是说……她出的价格太低,竟不够买他一条命?当下最穷凶恶极的罪犯也才不过值百万金币而已。

眼见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瑙西卡躁动不安,再也坐不住,她伏案拿笔,在新写的悬赏上足足抬加了叁倍的价格——九十万金币。

出手阔绰到极致的举动,几乎搬空了瑙西卡的钱库。算上父亲给的钱财,再加上她名下庄园年年缴纳的租子……私房钱已经所剩无几。

瑙西卡叹了口气。

这几处的地产都是母亲划给她的。

她垂下眼,静默了一刹后自语:“如果母亲知道我的困扰,一定会理解我的。”

她决定答应曾询问她是否愿意提高悬赏金额的那个人,心底明白,解决琉尔的问题不能再拖下去。

本是让戈诺带着定金出门,谁知他竟在动身前被拦住了,激烈爆发的争执吸引了瑙西卡的注意,她推开卧房门,疾步往外走去。

“我是替小姐办事的,得到允准出入小姐的闺房,连女仆长都没过问,你凭什么查我?”

“身为管家,有权且应当保卫主人的权益。有人亲眼看见你偷了小姐的钱财,我当然不能放任不管!你不必浪费口舌,交出来吧。”

戈诺死死捂住手提箱不肯松手,康纳挥手召了几个家丁,围着戈诺步步相逼,焦灼的气息在两人周身回旋。

针锋相对的势头愈演愈烈,瑙西卡细眉紧蹙,两手提起裙摆就要下楼。

谁知另一道不怒自威的声线将她硬生生地控制在了原地,“吵嚷什么。”

瑙西卡瞪大双眼,父亲……他回来了。

奥斯蒙侧身入门,手杖在地面上敲了敲,两拨佣人都噤了声,低身行礼,恭敬让道。

他说:“我可爱的小马驹,躲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迎接你的父亲大人。”

那双与瑙西卡极为相似的苍绿色眼眸有所察觉地转动,视线最终停留在二楼,瑙西卡得以看见那透过单边镜射来的威严。

他又说:“康纳,把箱子打开。”

就这样,她被困在了家里。

直到夜幕降临,她才从父亲手里“保释”出戈诺。然而,相应的代价是,除负责固定采购的佣人外,伯爵宅邸的所有人严禁外出。

奥斯蒙无法从瑙西卡嘴里撬出一个字,私以为天真的小女儿受了哄骗,拿了钱要为某个俊秀的情人慷慨解囊,大手一挥便是禁足。

奈何抵不住瑙西卡的撒娇和哀求,尽管没扣留她箱子里的钱财,但也不许她的人再出门。

伫立在瑙西卡卧房门口的佣人纹丝不动,连送饭的女仆都换成了他人。

瑙西卡赤足徘徊,急得不行,双臂疯狂拍打门板,良久,唯有一道隔绝开来的声音在沉默后响起:“小姐,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失落与不快交织在心头,她顿感怒意,却也知道苛责无用,他们对于伯爵的命令无可奈何。

并非是等不到回校住宿那日,可她已经约定好了今晚,总不好失约。但是看这严防死守的模样,怕是破晓前都出不了门。

熬呗,看谁熬的过谁。

几近夜半,月光微亮,无眠的瑙西卡把床单编成了绳后,支起机械鸟的翅膀将它送出窗外。

瑙西卡揉了揉僵硬的肩颈,褪下睡裙换了件轻便行装,又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慢慢放下粗长如巨蟒的绳子,静默候着。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人来接应她了。

手心里的绳子忽然动了动,她心生欣喜,知道这是她们的信号。两手扒住窗沿向下俯瞰,果然捕捉到了格温和苏西的衣物颜色。

扑棱着翅膀的机械鸟飞回至她肩头,鸟喙一张一合,便听见格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万望…小姐…注意…安全。”

瑙西卡按捺着心中慌乱,将绳子牢牢绑在窗边的石柱上,她带着手提箱稳步攀上台沿,握住绳子,用力一扯,确认这个出逃工具是否牢固。

月光洒落在伯爵城堡的外墙上,投下斑驳的树影,仿佛在为她的出逃加上一层神秘色彩。瑙西卡紧紧地抱住粗绳,感受着绳索在怀中不停颤动,似乎是在与她共鸣,诉说逃离的决心。

下滑的速度似乎是在跟随她的心跳节拍变动,时而缓慢,时而极速。

夜风不再是温柔地吹拂,它更像是用风力包裹住了她瘦弱的躯体,为她带来清凉的同时,也让她感受到了心跳加速的滋味。

终于,瑙西卡的脚底感觉到了草地的触感,知道自己暂且抵达了封锁之外。

她不禁松了一口气,怀揣的紧张情绪逐渐舒缓,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彻底放松的时候。

耳边传来格温的低语:“小姐…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