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野,这叠病历表整理好了,我帮你收进档案夹里,还有,我刚刚把休诊的牌子挂上了。对了,你中午想吃什么?炒面还是炒饭?我觉得炒面——”“喵喵,”埋首在一叠病历表里的少野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打断拾露的话“你从一大早就忙进忙出的,又是打扫、又是整理,我看你到现在都还没坐下来好好休息过,不累吗?”

少野收留拾露已经将近一个月,在朝夕相处下,她由原先的不安怕生、防备心极重,到现在明显地逐渐卸下过厚的自我保护层,不但话多了些,就连笑容也多了。

“我吵到你了,对不对?”拾露误会他的话意,原本神采奕奕的脸庞突然黯淡下来。

“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一点,尽量不吵你。”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少野无奈地道。这小丫头果然又开始编派自己的不是了。

他发现做起家事笨手笨脚的她老是抢着做事,举凡扫地、擦地、整理病历表,她做得比任何人都还起劲;而“对不起”这三个字几乎成了她奉行不渝的三字真言,诸如摔破碗盘、归错档案的芝麻小事,她总是抢先一步赔罪,有时就算是无心的错误,她也是连声的道歉,一副“错全在我”的肇事者模样。

太过拘谨、太过客气、太过小心翼翼,她总是一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样子。

他不想看见这样子的她。她还这么年轻,不应该把日子过得这么辛苦,不应该老是压抑自己真实的感觉和个性。

似乎只有在同样纯真无邪的孩子面前,她才能无所顾忌地敞开心胸、自在笑闹。

和孩子们玩起游戏时,她永远是笑声最响亮的一个。

相处的日子虽不久,他却已经很了解她。

她其实根倔强、不服输,而且坚强。就像她光着脚丫还能走那么远的路,就像她从来没为脚底的伤喊上一声痛,就像她到现在还不愿多谈那段悲伤的过往。

她也固执,如同那些她坚持不改的特别习惯,像是从不坐沙发,坚持只用蹲的;除了牛奶,几乎对别的食物都没啥兴趣,三餐只要供上一杯五百c。c。的牛奶,就可以哄得她心花怒放,比起任何山珍海味都还有用。

还有,高二就被迫休学的她其实非常好学、理解力也强。她会主动找书看,不懂就问,而且常会有一些出人意表的独特见解。

愈了解她,就愈明白她是一个多么与众不同的女孩,而他也衷心希望她能早日走出过往阴霾,从此生活得快乐无忧。

“我的意思是,这些事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不是我雇来的女佣,没责任也没义务要帮我忙,你大可以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像是听音乐、看看书、看电视,都挺不错的呀。”

他不需要她的帮忙。这个念头实上脑海时,不知道为什么,拾露竟有种受伤的感觉。

“我知道了。”欲言又止的她垂下脸,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默默地走出去。

望着她似乎添了几分落寞的背影,少野蹙起眉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起身跟了出去。

抬露坐在长廊上,侧着头,眼光落在空荡荡的庭院,无表情的脸让人猜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

少野悄悄地走近,两人被日光拉长的影子也默默地相贴,像极了一种相互依偎的姿态。

拾露抬头看着他脸上那副永远温柔的笑容。

他伸手拂乱了她原本就参差不齐的短发,随意席地坐下,就靠在她身旁,一切动作都是那么自然。

两人并肩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然而,周遭的气氛仿佛国少野的到来而变得安稳样和许多。

“我只是想帮忙,”始露缓缓地说:“我很感激你的收留,但是,我不想白吃白住,总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我知道自己做得还不够好,那是因为我还没习惯,等过些日子我做惯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常常给你添麻烦了。”

“你一直做得很好,帮了我很多忙,我谢谢你都来不及。”少野的语气十分诚恳。“你在害怕什么?说出来,说给我听,不要一直藏在心里。”

“我”拾露起了头,却无法说下去。

她能说什么?说她害怕从前那些责骂、鞭打的噩梦重现?说她怕他对自己感到厌烦?说她怕有一天突然发现这些日子只是场昙花般的泡沫美梦,眨个眼就要惊醒?

不,她不干,因为就算说了,他也不见得能懂。

少野随着她的沉默而沉默,好半晌,他才轻轻地开口,语叩气就像话家常一样自然“我说过的话绝不会忘,你大可放心的住下来,没人会赶你走的,除非你自己想离开。”

他懂,他真的懂。拾露别开脸,感觉有种温暖的热潮在心底泛开,就像那天雨夜喝下的热可可,让她由胃暖和到了心房。

“喵喵,”他问道:“怎么了?”

拾露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大手和小手密合交叠着。“我只是在想,遇见了你,真好。”

抬起头,她对他扬起了一脸笑意。

少野也笑了。

两人望见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