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治疗,再失望一次,似乎也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他不想让她失望。

他默了默,最终妥协道:“宣谢清则。”

邬喜来堪比中了头彩,他颤着声音应下,忙宣谢清则入殿。

宜锦适时退下,在她走出殿门时,与一人擦肩而过。

那人身着青色宽袖公服,格外清瘦,风姿如玉,仿若天人,颇有魏晋之风。

对视那一瞬间,谢清则朝宜锦颔了颔首,他的声音如清风拂面,从不让人感到压迫,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唤道:“知知。”

宜锦与那双堪比月光皎洁的眼睛对视,却没有如旧日那般唤他清则哥哥,颔首道:“谢公子。”

谢清则并未因这疏远的称呼而感到受伤,他深知她在这宫中如履薄冰,这样的称呼,其实是最保险的。

他回以一笑,依旧是柔声道:“大概半刻钟,我便出来,你别担心。”

少年时的默契,几乎让他极为熟稔地捕捉她每一分情绪。

宜锦朝他行了一礼,谢过他,到殿外候着。

萧北冥对谢清则并不陌生,当年圣手程玉春作为清平伯府老夫人也曾到宫中给章太后看诊,少年谢清则便是那时候入宫觐见先皇的,谢清则虽年岁尚小,却做得一手好文章。

他仍记得幼时,父皇曾在宫中宴会上对谢清则褒赞有加,言他年纪尚小已有公辅之量,假以时日必然能成为国之栋梁,朝中各路大臣也对此人赞不绝口。

若无意外,他会以伯府嫡长孙的身份袭爵,靠着祖上铺好的路进入官场,大施拳脚。

那时,谁也不会想到,此后这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忽然弃文从医,既没有扬名立万,也没有步入仕途,只是深居简出,跟随程老夫人学习医术,消失在燕京的世家贵胄圈子里。

如今眼前人依旧有少年时的风姿,只是与那时相比过于清瘦,容貌也是时下燕京贵女们最喜爱的玉面郎君。

他不卑不亢地行礼,将檀木药箱放在一侧,低声道:“请允许草民替陛下诊脉。”

萧北冥默然将手伸出,打量着眼前人,“朕记得你少年时文采惊人,为何后来却弃文从医?”

谢清则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草民幼时虽喜文经,却觉得自己终无经世济民之才,倒不如行医问道,解人苦厄,也算是归途。”

话罢,他便号完了脉,道:“陛下体内有阴寒之气行走筋脉,且有多种毒素交加,平常倒也能相生相克,和气共处,但每当外界寒气过甚或者刺激经脉运行,便会发作。”

邬喜来在一旁听着,只觉十分震惊,这些症状谢清则都说得极为准确,仿佛亲眼见过一般,可见他医术确实过人。

谢清则收了银针,低声道:“陛下每发病一次,经脉淤塞便多一分,倘若继续下去,经脉会彻底阻塞,届时便无法下榻。”

“那谢大夫可有法子医治?”邬喜来急切问道。

谢清则微微颔首,“并非无法可治。只是这法子太过凶险,稍有不慎……”

他的话没说完,在场的人却都已明白他话中意思。

萧北冥抬起手,将方才扎过针的地方掩在衣衫下,他垂下眼帘,神情不显,只是问道:“你敢冒险入宫替朕诊治,想来并非无所图。”

谢清则知道帝王疑心深重,若他无所求,他反而不敢用。

但他确实有所求。

他起身行礼,脊背挺直,声音坚定而沉稳:“草民确实有所求,还望陛下允准。”

“草民与薛氏宜锦曾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后阴差阳错退了婚,令她明珠蒙尘,草民余生心愿,一为悬壶济世,二为娶她为妻。还望陛下成全。”

他叩首在地,肩脊却似山梁笔挺,明明是请求,却不卑不亢。

邬喜来听完,心中如擂鼓般,他下意识看向陛下,却见陛下的脸色陡然变得极为阴沉。

萧北冥收回手,直直盯着谢清则,他的神情便如阴云密布,只是隐而未发,“你应当知道替皇家之人诊脉的规矩,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没能达成所愿,谢清则并无失望也无失态,他依旧温声行礼告退,甚至连他背上药箱的动作都格外有条理。

等他出了内殿,邬喜来忍不住问道:“陛下,谢清则确实医术了得,陛下为何不肯问他是否愿意换个所求?”

“他来宫中,根本就不是替朕看诊。”萧北冥冷冷道,“让隐雾跟着他,他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一并告知朕。”

隐雾平常一直在萧北冥周围,时刻护卫他周全,唯有一些极为秘密,又不想为人所知的任务,陛下才会交给他。

他应下后,便消失无踪。

邬喜来早就对这群来无影去无踪的影卫见怪不怪,他也只是可惜,好不容易遇到了这样一个神医,却不能心无旁骛地替陛下治疗。

“陛下难道就这样放他离开?”

萧北冥闭上眼眸,藏住眼底的阴翳,“朕早知,他不是爱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