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第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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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我不可的?
何处何人离不得我,而我又离不得谁?
这时夜风送来兰徽嗷嗷的啼哭,夹杂着乳母安抚声。
兰珏心中方才一敛。是了,当下儿子还离不得我,得我养育。
但又忍不住顺着想,若自己也没了,柳家会养兰徽,这孩子总能在世上找到挣扎活着的门路吧。
只是必会很辛苦,与跟着他的亲生老父亲,定是不一样。
不说种种经历,长大后的性情喜好,肯定也截然不同了。
即如眼前这篇公文,谁写都差不多,但绝非完全一致。笔迹仍有区别,词句也简繁略有差异。
这么想着,兰珏便兀自笑了一声,又振奋精神,卷袖蘸墨,继续挥毫。
将思绪收回,兰珏看了看此刻说不上话,只能瞪着眼站在一旁的兰徽。
一眨眼,长这么大了,已经开始考虑将来娶媳妇的事了。那么,当下或来日,可能也会想。为何非得与旁人一样?
为什么必须要遵守一定的规则,做某些应该做的事。
那些“必须”与“应该”真的是必须应该?
矿石,能否选择不被冶炼,只做一块嶙峋的石头,独一无二,自由自在。
“殿下所言,臣极是钦服。方才提及种种,更令臣想起一些事。”
兰珏从袖中取出一枚他本不打算拿出的道具。
兰徽的心狠狠一缩,收到浪无名喜悦的视线。
不好,爹爹把铜钱掏出来了!
“殿下身在尊位,心系天下,想来每时每刻都在记挂民生。譬如,进膳时会想着百姓的耕种与畜牧;冠服时挂念着桑麻纺绩的辛劳;这一枚铜钱,殿下见之,会想到朝廷铸币与流通的规制,百姓的生计和柴米物价。所以方才一路行来,臣但有所问,殿下都能赐答。”
启檀挑一挑眉,一副孤静静听你扯的表情:“嗯。”166小说
兰珏接着道:“臣斗胆逾越,不敬举比。寻常人等,应不能在饮食、穿戴时如殿下一般思量。取钱付账,接到酬款时,亦不会对一枚钱的来历、铸造等等多有思想。”
启檀一哂:“是不会。虽然我没怎么与寻常人一样过活,但让人穿衣吃饭前先捧着碗拎着衣服想一通,啊,这米这面,这丝这麻,是何时何人播种?而后一路思考到它如何做成,如何来到眼前,估计没个几刻钟想不完。赶上天冷,人光着冻病了,饭也凉了。买东西的时候,掏一把钱出来,付钱的人先想,啊,这钱,可能是哪里挖出的矿,何年何月何处铸,过了多少人的手,它才能磨得这么油光光,现在能用它买多少的东西……都一一的想完了再给收钱的,收钱的再想,啊,这钱,它可能是哪里挖出的矿……这么一来一回,早上到摊前,等把这笔买卖做成,天都要黑了,人也得晕。”
如此,何其做作,何其没有必要。
“莫说旁人了,兰侍郎每日能如此么?”
冉老头和那堆唠叨精们,自个儿能每天每时每刻这么做?
兰珏笑道:“实话说,臣不能。臣更斗胆一言,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只见只思当下眼前。茶水饮之能解渴,餐饭食之可饱腹,至多入口时品评其滋味。银钱用以定价易物,至多想一想今时比之以前往后,一枚钱能换得的是多了还是少了。”
至于这钱是哪里挖的矿,何处铸造,恐不会有几个人多想。
启檀再嗯哼一声:“所以呢?”
兰珏道:“其实不单是对眼前物,对眼前人亦是如此。譬如,臣若当下对着殿下自述家事,从臣出生时开始陈述,讲臣多大会说话识字,如何念的书,怎么侥幸忝列入榜,蒙得圣恩窃食用俸禄,怎样才能站在这里侍奉殿下……殿下爱听么?”
启檀摇头:“实话说,不是很有兴趣。”
兰珏道:“臣乃殿下之臣,本分为尽忠尽责。多言多行其他,是为逾矩,于殿下,更或可成困扰。”
启檀道:“兰侍郎的意思是……”
他等着兰珏往下说,寻常百姓,衣服饮食,经营买卖之时,不必对米粮铜钱思量许多,但殿下却会日日思之念之,如老大人如臣一般的臣子也会常常对殿下进言,是因殿下乃是殿下。
然而兰珏却道:“这世上大多数人,连臣亦是,看待人或事物,首先是与己有关,于我之用。这便是人之所求而致。自身之于他人他物,更各不相同,殿下眼中之臣,乃一臣子。于兰徽,臣是其父。于冉老大人,臣系同朝下僚。于是臣也常想,他人眼中之我,皆不相同。而我其实是谁?我应成为哪个我?”
启檀眯起眼:“兰侍郎这说得很玄虚了。”
兰珏道:“回殿下话,臣所言非玄虚,乃根本。因方才殿下提起率性,臣由之想到本心本性,便有此妄谈。世间人人皆是一个本我与无限外在。人生于世,行动呼吸,时刻都需取用于外物。外人外物,亦有求有取于我。譬如臣民需殿下施恩,因此盼殿下贤明。殿下需臣称职有用,因此臣得精进。”
启檀又嗯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