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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养了整整一个多月,嬴洛肋下的刀伤总算是完全愈合,留下一条张牙舞爪的疤痕。
她骄傲地说:“伤疤是女人的勛章,老成,你看,护林员的功勛。”
成舒指尖放在她的伤疤上,怕弄疼她,吹了一口气,她痒得哈哈大笑。
广东三月的天气,已经足够下水,几个人总在晚上溜到县城外面的河去练游泳,月光洒在河滩上,陈医生白色的裙子那么好看,那么轻盈,像林子里的雪。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留着“汉奸头”的黄祥一点都不吝嗇吹捧陈医生,吹捧他的自由女神。从他口中,嬴洛知道这些年,陈医生不知道救了多少她这样,因为各种各样原因生病落难的逃亡知青。
她也感激陈医生和这一帮人,没看低自己的文化水平,始终一视同仁认为她也是“知识青年。”
嬴洛没下过水,但学得最快,也最卖力,她穿着陈医生给找来的泳衣,很自然地欣赏自己月光下修长挺拔的身体。
她看着好多青年们的笑脸,一恍惚,发觉自己已经离那个秦岭下的小村庄很远了。
每当有人打退堂鼓,说丧气话,老九总是鼓励大家:“毛泽东都能横渡长江,我们怎么不能横渡大鹏湾!”
“毛泽东能活到一百五十嵗,你能吗?”有人呛他。
“寡人万寿无疆,永远健康。”老九拍拍胸脯,扎一个猛子,潜到河床,在大家以为他溺水了,张罗着下去救他的时候,他湿漉漉的大脑袋又冒出来:“寡人又回来了,没想到吧!”
成舒也下去游,但静静地在一边练,很少参与讨论。他偶尔受人之托,帮人把他们告白的诗,当场翻译成拉丁文或希腊文,再转述给黑影里的,这些人心目中潜在的爱人。
“等到了香港,我要吃很多肉!”
“我要吃麵包!”
“我想去读大学!”
“我不想再挨打了!”
月光如银,他们许着花里胡哨的愿望,春潮在青年之中涌动。
坏消息在四月的时候传来,陈医生某天回来,拽着灰头土脸,駡不绝口的黄祥,疲惫地点了一支烟:“中国这边,要严打逃港知青。昨天走的一班知青,全被枪杀,沉到海里去。”
“阿祥帮一对小夫妻联係了快船,却被人家反手擧报了,还好跑得快……但淡水街的据点就此作废了。
“我丢佢老母,我好心帮佢哋……”黄祥翘着二郎腿駡駡咧咧:“差佬的子弹擦着我头皮过,你不走就不走,擧报我做什么!”
“有人在罗湖那边传,三天后是英国女王的生日,到时候所有成功抵港的,都能发英国护照。”陈医生看向他们:“阿成,小嬴,你们怎么想?”
“不对。”黄祥喝了一大口酒,摇晃了一下他蓬松的汉奸毛:“哪有这种好事?”
“我觉得是引蛇出洞。”嬴洛附和他:“正好一网打尽。”
“阿洛,看来成老师没少给你灌输反动思想。”黄祥打趣道:“成老师,你叫人打得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还没忘了用资產阶级的糖衣炮弹轰炸工农兵呐。”
“还用老成给我灌输?旧报纸都在那儿,翻着看看不就知道了。”嬴洛不屑地白他一眼。
“别斗嘴了!不管你们信不信,很多农民信了……打算走罗湖直接过境。你们第四天走,解放军大概没功夫对付我们。”
“那你呢?”黄祥坐到她旁边,搂住她的肩膀:“陈医生,你肯定也走吧!”
“我晚两天……淡水街那边,有个女知青要生了……我得去接生。你已经暴露了,再不走,头盖骨得被枪子崩飞。”她将烟灰抖到烟灰缸里,亲了黄祥一口,撇撇嘴:“洗澡去,酸死了。”
“陈医生,和我一块儿洗澡。”他当着大家的面,脱掉了汗衫,趿拉上人字拖,拽起沙发上的白裙子陈医生:“ysweetie,我誓死追随你!”
“ysweetie。”成舒学着他的口音,也去搂嬴洛,眯着眼睛笑:“我也誓死追随你。”
嬴洛抓着他耳垂拧了一圈。
老九大喊一声:“为什么没有人和我拍拖!”
“九哥,你走不走啊。”嬴洛问他:“你一个月前就説要走,也没见你准备东西。”
“我时刻准备着,为无產阶级革命奉献终身。”老九又开始揪头发,说洋鬼子话:“ahardlifechoice”
“我看你就是东关大队修水利的料。”黄祥嘿嘿地笑。
“走!肉身脱大陆!”老九下定了决心,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嬴洛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天,1967年4月22日,树林里风很大,白裙子的陈医生送他们一帮知青,偷偷穿过盐田的边境封锁,来到波涛汹涌的大鹏湾。
本地的渔民驾驶着一艘能坐二十人的小汽船,他们坐上去,每人拿了一只救生圈,摇晃的水面让他们心里七上八下。
黄祥拉着陈医生的手不肯放开:“你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