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对痛觉比寻常人来的迟钝些,这些伤痕就足以让他鲜血淋漓。

因为眼盲。

祝如疏从前开始,分辨旁人就是以气息进行辨别的。

他怎会不知晓从前有个时常跟着他的女子,她的眼神犹如蛇蝎,好像时时刻刻要将他吞没。

祝如疏以为,那人是他的仇家。

在等着他露出破绽之时,将他杀掉。

谁知他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后来不耐烦,那人都还未曾动手。

真是无趣啊。

直至那时。

她看见他灭了宗门,却在暗处突然将原本隐匿得微弱的气息漏了出来。

祝如疏才蓦然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才知。

似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祝如疏未曾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将手中的桃枝递了出去。

她接过他手中的桃枝,同他话语中有几分生气,只说。

“你去将衣裳换了再来同我说话。”

他方走出去两步,少女却突然在身后叫住他。

“站住。”

林鹭未曾想到。

今日正逢夜里又是雷雨天气。

这人竟出去回来以后,周身湿透了来她房中。

为了递一束桃枝给她。

祝如疏今日不知为何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穿其他的颜色。

老实说。

林鹭有些惊讶,他会穿成这样。

帅是帅,就是感觉整个人的氛围与平时好像不太一样。

可是他走近以后。

林鹭才知。

少年的衣裳中都是雨水,只是他自己却好似置若罔闻。

她接过少年手中的桃枝,唤他去换衣裳。

林鹭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她怎么觉得。

祝如疏不仅眉眼湿漉漉的,看上去还有几分可怜。

让她生出了几分不忍心。

虽然她并不知晓。

祝如疏究竟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为何浑身湿漉漉的,又可怜兮兮揣着一束枝桠。

莫不是上哪儿被人骗了?

不对。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笑。

祝如疏怎么可能会被骗。

就是她自己被骗了,祝如疏都不能被骗。

少年转身要走,她却又嗅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前几日还会在房中藏一下,今日便就这么来了。

连屋外雨水的泥土香都遮盖不住的气味。

她又将他叫住。

“慢着。”

林鹭又问他。

“你当真不愿同我说,去了何处?”

少年缓缓转身。

他穿着一身墨色衣裳,好似同屋内的黑暗融为一体,他只说。

“快结束了。”

他快要将名单之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勾掉了,将那些他恨之入骨的人,一个个杀掉。

等他们成婚以后,他便不会再干这种事了。

那日的神棍轻点他的眉心只说。

“人生六道轮回,若造下杀孽,终会反噬在你自己和亲近之人身上,公子今早断下杀伐的念想,为妻儿子孙积德积善。”

他从前连命都不信,如今却终是信了那人的话。

尊严

屋外的落雪少上许多, 只铺上薄薄的一层。

昨夜的细雨扑打屋檐, 晨间却又好似都消失不见了。

就像昨夜的暴雨未曾出现过,就像昨夜出现在房中的黑衣少年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还有他掐得泛青的指尖紧紧握住,执拗地扬起手举到她眼前,非要递到她指尖的含着花蕊得桃枝。

少女睁开眼眸。

眼前一片朦胧的白雾, 昨夜的一切好似大梦一场。

若非她醒来后微微翻身, 看到床边放着的几束桃枝。

她当真会以为昨夜的一切都是假的。

再抬眸,少年正站在她房中的书桌面前。

阳光温柔的洒在桌面和他干净的白裳上, 他抬手落下一笔,仿若一副栩栩如生的水墨画。

他将昨日漆黑的衣裳换下, 又成了那副干净的模样。

他神色认真,下笔勾勒。

林鹭倒是也很久没看到过他练字了。

一些深处的记忆又爬了上来。

来来回回练的那几个字, 还有那日他用剑将她扣住在桌面上, 墨汁淋了她一身。

少女从床上坐了起来,懒懒散散揉着眼眸打了个哈欠。

昨天让他在房中陪她, 他不愿,今日却又兀自呆在这里。

她将眼神往那边递了递, 便能看到少年含笑的双眸。

昨夜的雷雨将空气中的一切污浊都洗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