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锦有些不解地看向萧北冥,他却示意她安心。

邬喜来站在首位,见两位主子都来了,笑得瞧不见眼睛,后来不知怎得,眼前竟有些湿润。

殿下自打降生起便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从前在北境风餐露宿,与将士同吃同睡,冷了饿了,伤了病了,都是自己扛。那些普通的士兵还有个盼头,打了胜仗能归家与妻儿老小团聚,但殿下即便打了胜仗,回到燕京,也只有冷冰冰的王府等着他。

如今王府有了王妃,日子也算有了盼头。

萧北冥看了眼邬喜来,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邬喜来收回思绪,俯身道:“府中上下并府外各个店铺的掌柜都到齐了。”

萧北冥的目光冷硬而敏锐,底下一片人几乎都低了头,他声音极具威严,“从前内宅没有女眷,诸事都交给各个管事,难免都松散了些。但如今后宅既有主,便不可同往日一般随意。自今日起,府中大小事,皆要得王妃首肯,外头商铺田庄一应账目,也需向王妃汇报。若有怠慢或者不服者,任由王妃处置。都听清楚了吗?”

底下几个管事的身子一震,心里不由挑起一杆秤,此前他们以为,王妃出身没落侯府,又不得家中宠爱,殿下定然不会看重,因此虽然面上对王妃带来的陪嫁人等敬重有加,实则心中是看不起这个王妃的,但今日殿下此言,便是将王府中馈交予王妃的意思,他们也再不敢轻视。

众人都俯首应是。

宜锦有些意外,她看向萧北冥,却见他神情庄重,并无半分玩笑之意。

宜锦看着底下乌泱泱几十号人,不免有些头皮发麻。

在侯府时,薛振源将中馈等事都交给柳氏,她几乎没有见过府中的账本,后来从徐阿姆那得了娘亲乔氏当年的陪嫁单子,她才知道,原来这些年来娘亲大半嫁妆,都填了公中的窟窿。

她在侯府,只用管好她的小院,人员简单,几乎不用费什么心思,如今乍然叫她执掌王府中馈,她担心自己无法应付。

萧北冥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再次道:“既如此,便挨个上来请安,叫王妃认认脸。”

底下几个管事的应下,一个一个自报家门。

除了后厨的管事陈婆子,其他几个外院的,宜锦都是第一次见,她暗暗记下几人的样貌特征,又问了籍贯,简单嘱咐几句,便叫人下去了。

但仅从这简单的交谈中,这几人的脾气秉性,包括对她的态度,她都已心中有数,反倒不像之前那样紧张了。

她知道在世人眼中,她出身不高,若非冲喜这等意外之事,她是无缘燕王妃之位的,如今虽有萧阿鲲替她撑腰,但若她自己立不起来,底下人也不会真心诚服,只会阴奉阳违。

萧阿鲲这次遇袭受伤,有一半原因是内宅之故,她想要保护他,就必须管好这个家。

宜锦握紧他的手,微微一笑,道:“各位近日为了婚事操劳,也实在辛苦。今日府中众人皆可到芰荷处领取五两纹银,权当沾沾喜气。但我亦有丑话放在前头,既在王府谋生,便断不可生出背主忘义之事,否则不论亲疏远近,一律家法处置。”

底下众人听了这话,不禁也对宜锦有所改观,他们原以为破落侯府出身,定然囊中羞涩,但王妃出手竟然如此大方,五两纹银,几乎是二等女使一年的月例,这时不论是真心还是表面,众人脸上皆是挂笑,连声称是。

宜锦见状,用手掩面,小声对芰荷说道:“待会儿你备个簿子,等他们去领赏的时候,将姓名年龄籍贯,以及在府中领的差事,受过什么赏罚,一律记清楚。”

芰荷笑着应下,她回味过来,不由赞叹姑娘的主意真是妙,这样一来,府里人的底细便都清楚了,日后管起人来,只会更得心应手,且不遭人反感。

见没什么事,宜锦刚想叫人退下,却听萧北冥道:“几个掌柜,劳烦今日将商铺的账目整理出来,交予王妃过目。”

那底下几个中年掌柜面面相觑,一脸难色,“王爷,商铺每日往来账目繁琐,恐怕……”

还未等着两人说完话,萧北冥便冷冷看了一眼,“既然近日的账目繁琐,上个季度的账目也早该整理完毕,可给王妃过目了。”

底下几个掌柜霎时没了借口,像被霜打的茄子,诺诺应了几声,心里却都在打鼓。

他们几个经营商铺这么多年,哪个没有捞过油水,不过是贼心大小之差罢了,若是细细纠来,没有一个能幸免于难。

可这王妃出身没落侯府,瞧着年轻稚嫩,恐怕也不懂商场之事,想到这里,他们不由松了口气。

宜锦悄悄观察这几个掌柜的情状,便知道几位恐怕都有些难平的账目,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也懂得,万事不可操之过急。

她道:“各位还有事要忙,便各司其职吧,午后我若有事,自会单叫你们来回禀。”

闻言,底下乌泱泱一院子的人也各自散去。

等四周清净了,宜锦才问道:“殿下怎么突然叫我执掌中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