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的目光闪了闪问道: “今天精神海有不舒服么?”

“没有。”伊尔西一板一眼地回答,又在无尽的沉默后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白榆毫不犹豫地说道: “但是我只关心这个。”

伊尔西愕然偏头,夕阳勾勒着白榆的脸庞,将那张浓墨重彩的脸添了几分温柔。

白榆有些苦恼地说道: “伊尔西,其实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真的没有打算娶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一个虫。”

“或许是因为我们进展得太快,所以让你感到不安了是么?”

短短一个月完成了同居,离婚,结婚,亲吻,滚床单,放在地球上确实过于超前。但这里是虫族,一个道德宛若草芥,因“性”而生的社会,白榆的这句话便莫名得格格不入。

伊尔西低笑了一声,蔚蓝的眼睛转而浮现出一丝困惑: “我只是在想……”

白榆的身子向伊尔西的方向偏了偏,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我配么?”伊尔西看着窗外飞速向后退去的街景,它们仿若电影的倒带,将一切衬托得荒诞万分。

有了第一句话,剩下的话好像变得更容易开口,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晨间的薄雾一阵风就能吹散:

“白榆,我相信你。”他在回应白榆之前的问题,然后继续说道: “我只是不相信我。”

他不相信自己有魅力可以得到一个雄虫全部的爱,他更不相信自己有资格去得到一个雄虫全部的爱。

伊尔西更加明白,这些都不是白榆的问题,少年将一切一切都做得很好,有问题的从来只是自己。

而今天,无论是科托的电话,还是那个雌子的突然出现都将粉饰的梦幻赤条条地揭露,他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深深的占有欲,从而催生出无限惶恐。

白榆是个聪明人,他从伊尔西的一句话中明白了雌虫一切顾虑。

但是……

白榆笑了,只不过笑声越发古怪,他反手打开了自动飞行模式,随着飞行器的速度降低,他仰头看着飞行器的棚顶说道:

“伊尔西,但是在虫族,我除了性别以外一无所有。”

“怎么会?”看着少年眼中越发微弱的光,伊尔西忍不住出声,在他眼里,白榆聪明善良,勇敢无畏,他配得上世界最好的词汇。

但是少年此刻的样子像极了淋湿了毛发的小兽,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缩在一个角落安静地悲伤着。

伊尔西很不好受,他解开安全带来到白榆身边,他将少年的头抱在怀中静静说道: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些的。”

“怎么会啊。”白榆有些鼻音,他伸手抱着伊尔西的腰将脸埋在总裁的胸间,他感觉鼻间尽是梅花的幽香,于是忍不住将手收紧,仿佛这样就能将月亮永远抱在怀里。

飞行器匀速自动行驶着,周遭的一切声音宛若潮水般褪去,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谁都没有再说些什么。

他们明白彼此的爱意,但也正因为清楚才惴惴不安,唯恐有一天对方将偏爱收回。

这一切源于他们对社会结构的认知,和从始至终的经历。一切彷徨不可能靠一两句保证得以消解,这需要时间。

但幸好,他们没有错过,并且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彻底坦然地接受对方的爱意。

夜深,阿统向白榆和伊尔西道了声晚安,便控制新安装的“脚”上的滑轮,独自回了屋里。

自从白榆开始给伊尔西治疗精神海,阿统就开始了“独守空房”的日子。

但它感觉挺好,毕竟如果主人能看到现在的小主人应该是十分欣慰的。

只不过……

新安装的收声系统好像过于先进了些,阿统睁着眼睛,被迫听着隔了几道墙后的“哗啦啦”流水声。

“啪啪啪。”是拖鞋汲着水拖地的声音。

剩下的,就不是阿统可以听的了,于是他十分自觉地关闭部分收音模式。

“呼~安静了。”

与此同时,白榆靠在床头坐在床的一侧,正在查看保存在光脑上的一份检测报告。

其中几个数值达到了甚至高出了临界值,白榆的眉头忍不住拧紧。

这份报告检测的东西是那瓶粉色的液体。

他今天去实验室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他刚刚检测完毕就收到了伊尔西的电话,便慌忙地保存在光脑中打算晚上在好好研究。

他将半干的头发捋到脑后,只有一缕刘海不听话地垂了下来挡住神色不明的眸子。

他知道了这个东西是什么。这还得益于一个月前来他家的那个雄保会的蠢货。

精神狂化引发剂。

白榆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溢满凌厉。虫族就像一颗长满蛀虫的大树,表面郁郁葱葱,是星际的霸主。但扭曲的社会制度,畸形的性别歧视,还有一堆愚蠢而不自知的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