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十年来第一次听到小少爷的消息,我们都很感谢你。”

“他日如果?需要帮助,冷家必定义不容辞。”他顿了顿,“如果?有景山少爷和家主不方便出面的事,就来找我罢。也许帮不到您什么,但我一定会为您尽一份微薄之力。”

江月鹿相信,这一定是眼前这位老伯所能做出的最大许诺。说?是微薄之力,但一定是他能献出的全部。

“虽然不会有那么一天……但我会记得你的话。”

温伯轻笑起来,“……原来救出小少爷的人,是您这样的人啊。”

来到会客的茶室,有几位女眷早已?等在那里,见江月鹿来了,穿着白衣装扮素雅的夫人起身?迎接:“江先生。”

“这是小女……”冷夫人依次介绍,“她们听说?救了兄长的恩人来了,说?什么都要过来一见。”

江月鹿道?:“我没有做什么,夫人。说?到底我也没能救下他来。”

冷夫人摇头道?:“自?从?我儿的魂灯在十年前骤然熄灭,我便知道?他十有八九已?经?不在世上……别说?是您,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他了。我一直担忧的是他如果?不尽快入土为安,只怕连半丝残魂也保不住。”

“我们这样的人,最讲因果?轮回。在十年前死去,那是我儿的命数,我花了十年慢慢看?开?这一点?。但如果?要眼睁睁看?着他被恶人胁迫,到最后烟消云散……那才叫我心如刀割啊。”

江月鹿道?:“节哀顺变。”

面对?一直哭泣的母亲,他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道?:“冷夫人,您想不想知道?冷靖最后的事?”

冷夫人既惊又?喜地?抬起头来。

他讲述了入城之后的种种,事无巨细,好让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在过去的十年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刻意淡去了那些痛苦的部分,只说?一些轻松的相处日常,冷夫人仿佛看?到自?己的孩子坐在篝火前和人打趣,生动鲜活,好像从?未离去。

听说?直到最后一刻,冷靖仍在帮助他活下去,冷夫人不由得泪如泉涌,“是的,是的,我的孩子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不曾变过啊。”

母女几人哭成一团,他拿过温伯递来的手帕一一递给她们。

冷夫人拭去眼泪:“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些,如今已?经?如愿了。”

江月鹿点?头,“还望保重身?体,冷靖泉下有知您还在挂念着他,或许会不舍去转世投胎的。”

夫人连连道?:“说?的是,说?的是。”

江月鹿扫过那几位容貌妍丽的大家闺秀,“不知哪一位才是冷靖的妹妹?她的兄长留了话给她。”

冷夫人闻言,皱起眉来,“这么说?,应该是留给她的……”

她强撑着一笑。

“江先生,不瞒您说?。我生下靖儿之后,就因病去外宅修养了。这几个孩子也是我在外面时生下,跟我一起留在了外面,逢年过节才会回本家和哥哥见面。也是因此?,兄妹之间的关系不太亲厚……这也是我一直遗憾的事。”

“身?体为重,夫人并未做错什么。”

“啊……是的。”她忽然犹豫起来,眉宇中凝结着挥之不去的复杂感情,“因为靖儿留在本宅,他和这里的兄弟姐妹关系更好,而这些孩子里面,又?属……那位最和他谈得来。”

那位?

为什么态度这么恭敬呢?

既然是冷靖的妹妹,不该是冷夫人的小辈么。

而且她的恭敬更大程度上源于畏惧,她很害怕,她的女儿也是,连温伯也神色有异。眼下因为提到了“那位”,连名讳都没说?出,就被几个女儿接连制止,“母亲,别说?了,别再说?了呀!”

温伯适时解围道?:“夫人,接下来的事就让我为江先生解释吧。”

冷夫人松了口气:“那再好不过了。”匆匆道?别之后就带着女儿们离开?了茶室,和进门待客时的从?容镇定判若两?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提到了“那位”不可说?之人。

她们离开?后,房间中只剩下温伯与他。

“江先生,您也许还不知道?我族供奉的神明是哪一位吧?”

江月鹿摇头。温伯开?始了不疾不徐的讲述。

“巫,事鬼神,且能与鬼神交通。但我们家走的不是通神路,而是幽冥道?。往下走,黄泉路,阴曹地?府,那才是我们冷家的天下和所有的力量源泉。这也是为什么诸神衰亡,而我们还能独大的缘故,因为世上有人活着,就会有人死去,只要有人死去,就需要与鬼魂交流沟通。”

“女子为阴,男子为阳,所以家族中继承此?道?的只能是女儿身?。”

“我们称之为落阴官。外边也会叫做走阴差、人间阴差。”

江月鹿念着这个称谓:“落阴官。落阴关。落入阴间鬼门关。听起来阴森的差事,竟然要给一个女孩儿去做么?”要是让言露去做这种事,他怕是第一个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