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等外婆回答又像是在问自己:“该怎么办呢……”

轻轻地、细微间,周一感受到自己的发丝被人触碰,他微微侧过头看向外婆,尽管戴着氧气罩,也能看见她露出的虚弱微笑,还是和记忆中一样温柔,似乎还想抬手替他擦掉眼泪。

周一期待着外婆能和自己说说话,可已经病入膏肓的她就连抬手都没什么力气,手微微提起可其实只是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神里还是流露出对外孙的不舍。

外婆走了,你该怎么办呢?

和爸妈的关系会稍微缓和些吗?

如果生病不舒服了会好好照顾自己吗?

以后会结婚吗?会有自己的孩子吗?如果有的话,一定要让他幸福快乐的长大啊,给他很多很多的爱啊……

可惜自己已经说不出这么多话,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还想说一句:周一,对不起。

是外婆的自私、愚昧,强迫你的妈妈生下了你,我以为生了孩子会有母爱,她就会自然而然地爱护你,可却没想到抑郁症让她精神上更痛苦,怀孕的艰险,让她身体上又受创,她将那份恨和不甘心延续,延续到你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周一将脸轻轻蹭着外婆苍老的手,“外婆,你不要担心我,我什么都很好,吃饭还是吃很多,睡觉……偶尔睡不好,但是有努力睡,而且现在在休公司的年假,我有大把时间照顾你、陪着你,你别怕。”

傻小子,外婆并不怕死亡的来临,只怕还活着的人不幸福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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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慢又缓,林述一下子没了工作,父亲那里又不敢去惹他心烦,他能“烦”的人就只有周一和奶奶了。

他有时候陪着周一去看外婆,其实什么事情也不能做,只能坐在那里看着,听着那持续不断的仪器声响,神经紧紧绷着,除了无言陪伴也没什么能做的。

晚上周一催着他回家,外面刮起了大风,树枝摇晃间,隐约有场大雨要来。

不知怎地,林述心里总有些不放心,他摇摇头,小声地说:“没关系,还是想和你一起。”

“今晚你还回家吗?还是要陪夜?”

他在医院里很小心,和周一没什么亲密的举动,总觉得局促,想到外婆身体不好,自己和周一的关系唯独瞒住了她,心里就愧疚不已。

周一看了看病房内的情况:“陪着吧,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在这里也能睡,你回家吧,我没事,你在这儿也睡不着,不认床么。”

林述摇摇头,固执地拒绝了:“我就想陪着你,我不睡也没事,你睡着了有什么情况我还能照应着,你陪夜总睡不踏实。”

最后还是两人都留了下来,周一也不肯进内间睡,就躺在沙发,靠在林述休息起来。

林述悄悄地用手轻拍着周一的背,背对着周一外婆,心里头安慰自己老人看不到。

拍着拍着,他也有些困了,眼睛撑不住有些耷拉下来,灯光昏暗,两人都困得不行。

一瞬间!亮着的所有仪器霎那间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两人惊醒时,医护人员也冲了进来,周一和林述还没来得及去看外婆一眼,就被医护人员一通推了出去,立刻将病房封闭起来,隔着玻璃看着外婆的被插上管子、打上一支又一支的针……

林述傻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心中本就觉得惴惴不安,没想到不安感变成了现实,心头那块沉重的石头压的他喘不上气,转头看见一脸茫然和不知所措的周一,林述强打起精神。

紧紧抓住周一冰冷的手:“没事,没事的,外婆……周一,你记得我说的吧?没事的,就算、就算外婆她,”林述哽咽着安慰,“至少外婆不用再受苦了。”

周一一言不发,僵硬地站在门外,等待着最后的判决。只有和林述紧紧握住的手在微微颤抖,内心的煎熬将他反复碾压,又希望外婆能转危为安,又希望她可以早些摆脱这一切。

浑身上下插着的管子,让曾经那个身姿绰约的美人变得形容枯槁,不能自主进食、自主排尿排便,毫无尊严的样子,他猜外婆肯定不愿自己变成这样……

可是真的要放手吗?就此要失去她吗?记忆里独特又充满爱的拥抱、哄睡、抚摸,就此再也没有了,不会再有熟悉的饭菜香味、唠叨的话语……

不会再有了,他仅有的亲人、仅存的亲情,就真的要离他而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打开了,护士小跑着出来,望着眼前的两人,默默地摇了摇头。

林述只觉得手中那人的手一时间就松了开来,像完全脱力一般,护士的反应比他还要快,惊呼间,周一像是被戳爆的气球,往一边瘫软了下来。

林述焦急地附身紧紧抱住他,只听到很微小的一声:“真的…没有了……”

结束

一切发生的都很快,周一浑噩间什么都做不了,之前做的所有心理准备在这一刻全然崩塌,他被林述拉着送回了病房,里面的一切都还维持着原样,其实也没什么外婆生活化的